当时之药石 后世之攻错
---------读《随园诗话》联想书法教育与书法创作的一管之见
韩向成
宋代学者许觊在《许彦周诗话》中写道:“诗话者,辨句法,备有古今,记盛德,录4事,正讹误也。”这说明大凡诗话之类著述,不是以评论为主,就是以记事为主,也有以考据为主者。大多数属于随笔性质,篇幅不大。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浙江钱塘人。乾隆四年进士,选项庶吉士入翰林院。乾隆七年时南任江南知县,后辞官定居于江宁小仓山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他在江南的名气很大,从而在历代学人中有“一代骚坛主”之美誉。故其《随园诗话》一书历来引人瞩目。本质上此书也是随笔性质,主要内容为采录“性灵诗”与阐述“性灵说”诗话,间有记事,体例与前人诗话同中有异。
《随园诗话》的主旨是藉采录大量的“一片性灵”的诗作,论证其“性灵说”的理论,或者是以“性灵说”的美学思想为标准采集,鼓吹时人的佳作。全书计有《诗话》十六卷,《诗话补遗》十卷,共二十六卷,约五十七万字。它的规模超过前人。众所周知,袁枚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在《与毕制府》中说此书“中间抒自己之见解,发潜德之幽光,尚有可存”。 无疑此乃中肯的自评。钱钟书《谈艺录》:“往往直凑单微,隽谐可喜,不仅为当时之药石,亦足资后世之攻错。”钱氏之说直揭此书精华是其所阐发的“性灵说”的美学思想。它强调创作主体应具的条件,主要在于真情、个性、诗才三个要素,并以此三点为轴心派生出一些较为具体的观点,从而组成了以真情论、个性论、诗才论为内涵的“性灵说”的诗论体系。此说发展、补充、完善了明代“三袁”的性灵说主张,对后世的影响是有目共睹的。
笔者不才,从小既执着地喜爱书法篆刻,如今又是一个青年书法教师,下面我结合书法教学的认知,对照袁枚的理论,浅谈如下看法:
一、《诗话》认为诗人创作首先须有真知灼见,古人书是真情。所谓“诗人不失赤子之心也”、“诗作为抒情的艺术自然应该‘自写性情’”、并认为“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强调“诗能入人心脾,便是佳诗”。联想到许多学生在书法展览会上看了不少仿古人的“尺牍书法”,也就是今天讲的毛笔书法的信函,现当代相当多的书法家有意识将写得很潇洒的“十行书”浓墨涂改,我以为,这实在是矫揉造作。试想古人给亲友门生写信,很可能写完后,觉得不通顺,或措词不当,而涂改,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们如不加分辨地“接受”过来,这就不是真情了。学古人之法不是死搬硬套,也应该有自己的性情,择善从精才好,否则,不是让人笑话吗?
二、《诗话》又认为诗人创作需要有个性。所谓“作诗,不可以无我”、“有人无我,是傀儡也”。但是当代书法创作中,有人不仅照搬不误的抄录神龙本“兰亭叙”或定武本“兰亭叙”,连常见的汉碑隶书《张迁》、《曹全》、《乙瑛》,也原原本本的按书写内容“对号入座”,至于学习赵孟頫、苏黄米蔡、董其昌者一笔一画如法炮制,更是屡见不鲜。这不是继承传统,是抄袭、复制。更有人找来老师写的作品,直接依此风貌一古脑的拿来实在太可悲了,这是古人法书的奴隶。诚然,艺术作品没有传统,的确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但是不加以个人感情投入、酝酿谋篇,来凸显个人理解与表达,形成自家的风格。那么,则不能算创作,更扯不上创新
三、“性灵”说,既可指性情又能涵盖“笔性灵”。一个学者、一个文化人,不仅要学识渊博,也要才思敏捷。《诗话》就说过:“诗文之道,全关天分,聪颖之人,一指便悟。”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凡多读书为诗家之要事,所以必须胸有万卷书者。”指的不在以书卷代替灵性,而是“欲助我神七耳”。
袁枚就曾一针见血地批评过一位经学家、金石学家:“误把抄书当作诗”,将这句话用在当代书法创作的鉴评上,实可谓既妥帖又到位!
也有不少人过分强调天分,但须知没有后天积累修养作铺垫的天分不过只具“空壳”。高尔基曾说:“天才就是勤奋”。要临仿古人,从法书中演变出“自我”,才是佳构。袁枚很重视性灵者创作构思时所产生的“灵机”、“兴会”等冲动,这是灵感的表现。古人推崇“天籁最妙”,说白了,也就是艺术表述的自然天成、水到渠成之蕴含。因为“诗无生趣,如木马泥龙,徒增人厌。”书法艺术就是靠汉字的点画线条、全篇的气韵、神态来感化观赏者的,艺同一理,可以借鉴、融通。
有位老师说过,一篇论文主题明确、条分缕析、引证详博又能切入题目,编辑肯定会选用;反之,一幅书法作品,毫无个性,等同无生命活力与感染力,人家看了如同嚼蜡,还有什么用呢?所以,不论书法创作,还是书法教育,应当认真研读袁枚倡导的真情论、个性论、诗才论,从中汲取营养,撷古而能通今,以求融会贯通。
参考文献:
1、《中国历史人物辞典》,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2、《随园诗话》、《文史知识》总第36期
3、《书品》总第29、30期,中华书局版
4、孙洵《清代乾嘉学派与书法》,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