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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邵梦龙先生的人物画之前,我一直认为,只有雕塑这种立体的艺术表现手法才能充分体现历史的厚度和生命的重量,才能最大限度的表现艺术空间的无限扩张和艺术家的精神精诣之所在,因而,对于以纸张为载体,笔墨为激情的平面宣泄和皴染,无论心怀多大,意境多高,技法多精准,亦无论是情系山水,还是倾情兰香,总免不了有平面坦荡之憾,断然没有立体那种砰然凸显,彭波而出的坚硬和直接。但面对邵先生的画作,我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那点孤寡的艺术萌动,怀疑起那点有些自以为是、且又妄自尊大的所谓见解,久淤心际的那点艺术直觉告诉我:邵先生的水墨人物不仅在平面之中凸现了雕塑的硬度峥嵘,而且韵味厚实,重量十足!
我突然感觉到,邵先生不仅仅是一位名冠画坛,纵横南北的丹青泰斗,更像是一位用笔墨为器,记录历史沉浮,结构生命本源的画坛史者,在蝉翼般单薄的宣纸之上,肆意挥洒技法和内容的所有内涵,雕琢承载由此而显现的有关生命的所有内容。
如此如椽巨笔,这般丹青情愫,放眼浩浩画苑,除先生之外,望其背者能有几人?
仔细算来,我和邵先生的“交往”可以追述到上世纪70年代,由于当时物质的极度匮乏,精神生活几乎贫乏到了极点,和我一般大小的同窗们破旧的书包里除了几本同样破旧的课本外,几乎毫无例外的都揣着几本在当时非常流行的小人书。像《画魂》、《神拳杨威》、《三国演义(之三《割发待首》)》、《周总理的故事》、《小公鸡见闻记》、《爱因斯坦》、《海霞》、《苏武牧羊》、《三滴血》……几乎占据了我们所有的课外生活。这些都是邵先生的大作。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记住了画家邵梦龙这个名字,记住了这位用线条和结构为我们呈现经典,用墨块和画面启蒙我们这些小人儿幼稚心智的陌生良师和智者。这或许算得上是那个特定时代下,一个弱冠少年纯真心田里所能萌生的对偶像的最大心仪了。
时光更迭,流年飞度,如此漂泊数载,当年的无知顽童已步入中年,虽绝了丹青之念,但安身传媒,对四方城里的诸多大家倒是常有耳闻。或许出于多年前小人书的影像,对于邵先生的消息,无论网络上下推崇的《国魂》《画魂》所传递的如虹气势,还是街市坊间对先生精熟笔墨的“神童”美誉,均尤为关注。直到结缘其令嫒邵昱,才算有幸拜谒了先生的墨宝,有幸触及大家笔墨后的精神世界。
跨越经年,能有如此机缘,对一个孩童时代就铭记于心的贤者的直面膜拜,算得上是人生中一大快事!
古语云:“在心为志,发言为声”,仔细品读先生的画作,这句古代先贤关于绘画的诗论猛地窜上心头。先生笔墨下的人物让我激动,而隐形于笔墨后的那种雕塑般的造型所形成的巨大穿透力让人陡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来,你会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般的压抑和令人窒息般的厚重。如果说这种沉重中抒发的只是先生笔墨下造型力的外在表现的话,那么,隐藏其后的抒情笔法和传神皴染,则使整个水墨人物拥有了独特的灵魂和鲜明的个性。在这里,技法甚至着墨似乎只是一种程序性的习惯流程,我却更多的读到了一种诗歌般抒情,古文般精准的构图及写心精神,触摸到了先生心中的空灵山川,触摸到了大师笔尖承载的那份悲天悯人,心怀桑麻的高洁心声。
而这,应该是身为中国顶尖水墨泰斗的先生为画之心和高远境界了!有了这样的艺术造诣和浑厚的素材储备,有了中西合璧的技法和光影的渲染体现,先生笔下的水墨人物自然有了独特的厚重气势和天然灵性。
“巨浪淘净千古事,气贯环宇势如虹”,这是面对先生力作《国魂》时,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样两句古诗。远处长城隐约,山黛朦胧,似白浪滔天,又如烟雨横亘。近处一队衣衫烂缕、近乎赤裸的劳工背负锁链,手持棍棒,搬石运料,忙碌不停。我不知道先生所表现的画面是否有特定的历史事件的支撑,但我强烈的感觉到这幅达20平米的巨幅力作本身就是一幅历史长卷,真实而冷静的用水墨凝固了悠久历史中,某一个特定时段的某一段真实画面。在充满画面的张力和虚实远近结合所营造出来的浩瀚之美中,先生把水墨皴檫之功和深厚的造型功底非常完美的结合在起来,同时又把雕塑的凸凹感和中国水墨的生动气韵巧妙的融为一体,使得虚实相映,远近和美,动静相宜,几十个神态各异的人物性格饱满,质感嶙峋,那种肌肉暴涨所表现出来的坚硬力度呈现出一种强烈的雕塑美来。面对《国魂》,面对画面中的几十个穿越历史烟尘赫然挺立在自己面前的人物,我仿佛也置身于几千年前那个特定的历史洪流之中,精神和躯体沉醉其间,难以自拔。如果说没有独特的对于史料的长期积淀和深度思考,没有独到的大气磅礴式的结构意识和技法支点,先生何以会有如此厚重的历史高点呢?何以有这种大气超然、力透纸背的千钧笔锋?
但我更多的读到的是一种超乎寻常、跨越沧桑雾霭而凸显的强烈视觉冲击,这种冲击使人震撼!
如果说《国魂》彻底颠覆了我对于平面水墨的固有界定,让自己触摸到了先生笔下人物的肌肤力量和骨干精髓的话,那么,邵先生的水墨人物则让人更多的品尝到了高原的苍凉苦涩和生存艰难的味道。而在这组以小人物,特别是黄土高原老农为代表,旨在表现生命主题的作品之中,如创作于2001年的《岁月》、2002年的《硬汉》、《远去的背影》以及2003年的《黄土地之魂》等等,几乎无一例外的贯穿了对生命艰辛与磨难的痛苦思考,生存的坎坷与艰难这一先生着意陈述的主题,通过或浓或淡的笔墨变化,辨证而又恰当地展现了个体生命和厚重土地的依存关系,准确而形象的使两者结合起来,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展现了渺小生命对厚土皇天的短暂依存和无限敬畏。因此,无论是先生笔下的《岁月》还是《硬汉》或《黄土地之魂》,我们都能在大块墨块堆积的间隙中寻找到苍茫高原的溪流沟壑,触及到那些蜿蜒如钩的阡陌小径的逼人硬度,更能强烈地嗅闻到生命滋长的味道。在这些极度夸张,有些甚至变形的肖像面前,任何有关技法的东西是多余的。在这些笔墨肆意挥洒却有从容有度,线条近似无序却有法度天成的明暗变化之中,先生用浓彩重墨对生命的意义和土地的内涵给予了最好的诠释。而这种阐释在目前的中国画坛就显得尤为珍贵。
有网友曾这样评价先生的作品:邵先生的作品内部所展示出来的内力震撼人们的心灵,在大块不同层次的墨块的碰撞和饱满的构图前面充满了近乎原始的张力,看来似乎不着重线的运用,却是线条在留白中得到最大的升华,再加上和光线的融合,从而使得人物的体积感更加强烈。邵先生在吸收借鉴了中外古今肖像画的基础上,自辟蹊径,开了一代新风。此言极是。
“大道无形,诸法有度”这是《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其本意是要告诉我们一种境界,但在先生的境界之外,我却读到了一个大家对生命和自然的无限膜拜,读到了先生笔墨重彩下对精神和灵魂的沉重阐释。这种敬畏和阐释贯穿着朴素的古典哲学思想,而这种丹青精神虽显寂寞,但却令人感动!
和大块水墨挤压组合来表现人物精神世界的水墨人物不同,先生的水墨小品却往往惜墨如金。如他的小品《小园晴时见寒梅》一作,只用了寥寥的墨线和干枯的笔触从容而优雅地构勒出了冬日斜阳下梅花的疏朗和人物的五官及神态,斗篷蓑笠,举止悠然,目光专注,眉宇含情。你可以认为他就是悠然南山下的陶渊明,也可以把他说成心怀天下,喊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杜工部,或者寄情红楼,挥洒出洋洋万言,“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曹雪芹等等风流名士,在这里,似与不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画面中那个踏雪寻梅,独傲高洁的歌者传递给了我们一种只有中国古代文人雅士所具备的洒脱精神状态和标准范本。原本心系社稷,但仕途受挫后放荡形骸,野鹤闲云,寻梅问柳背后所折射的和命运无声抗争的寂寞和无助砰然跃出纸面。在这样的小品中,寻梅的浪漫难以掩饰心头的失落,醉酒的混沌无法藏匿魂魄的孤寂。无论是《八大山人》的持竹垂钓,还是雪下问梅的落寂文人,心仪重释后的了无牵挂导致了整个精神世界的整体紊乱。随清风,听天籁,品美酒,赏冬梅,在给心灵放牧的同时,踏着如歌的行板,低吟浅唱着失意后的凄厉而又神伤的挽歌,先生用几尽干枯的墨色,准稳而又传神的挥就出了行者肩头抖落的丁点月光,数点寒梅,用大胆而又恰当的留白塑造出落魄文士孤单而有近乎宗教般虔诚的内心世界。简约而又大气,漫不经心而又浑然天成,先生水墨造型之功刃余之大,可窥见一斑。
这种摒弃传统人物绘画技法,遵循个体外在特征因循守旧模式,使绘画的个性和感性得到最大程度的延伸和加强,同时也彰显了其弱化共性,突出主题,追求天人合一,主体于自然交融的创作意识。这种意识恐怕正是我们这个时代诸多受市场冲击的丹青妙手们所忽略和缺少的了。
“文章言志,诗画传情”,先生寄情水墨,于笔端皴染历史的沧桑之志岂是一个简单的“情”字能够承载得了的?
在当今画界,不可否认存在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偏离创作本身的倾向,这种倾向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艺术主体的偏废和肤浅,导致整个丹青群体的集体逃离和迷茫,严重的已经出现了集体无意识的尴尬局面,复制,黏贴,甚至急功近利的工业化流程式的粗制烂造大量充斥着本应洁净高雅的艺术殿堂。但先生则气定神闲,没有被眼前的即得利益所触动,更没有嫁接和裁剪先贤外域的智慧和思想,用注水的方式贱卖自己的骨气,仍专注于他的水墨功夫,专注于他墨像之后的精神积淀和道德涵养,这种建立在操守层面上的精神境界和审美方向,放射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沉醉和可怕的执着,自有一种旁人无法契及的人性光芒。
一代国画大师石鲁曾经有言“于墨海中,立定精神”,以此来褒奖在艺术创作之路上不受喧嚣诱扰而专心研读,大器终成的智者,如果用这句话来对照先生的专注和精神世界,想必是最适宜不过了!
有次和先生的爱女谈起先生,邵昱讲起了父女间的一段对话,邵昱问先生:“当今画坛,各色杂陈,何不改变思路,应人之需,得一些名利?”先生答道:“他人纷扰,且由他去。为丹青者,当耐得住寂寥。应人之需,心浮气躁,断难出佳品。老夫只画三百年以后还让人能记住的画。”寥寥数语,其高洁操守所贯通的笔墨精神,不能不让人折服!
长安艺苑,千帆争流,名家辈出,花香繁重。先生在他的案头依然执着的肆意着他的水墨,结构着他的人物……而这些画作,绝对不是在喧嚣的市场上所能看到的,因为,这些汇聚先生精神世界和笔墨寄托的画作是留给洞晓其画中玄机的行家里手、留给后人和历史的!
如果说千年皇城是一部无言的史书,那么那用一块块秦砖汉瓦堆砌的古城墙就应该是这部史书的脊梁了,在这样一个冬夜,孤座窗前,面对青灯,从稚气顽童的小人书开始,以一介后辈的视觉把自己掩埋在先生的画作之中,淹没在大师高古的水墨褶皱里酣然醉去。推开窗棂,沐浴着清凉的夜风,看千年帝都,灯火阑珊,华灯如昼,在古城墙沧桑雄浑的剪影下,我看到一个高大但寂寞的身影,用饱蘸历史烟尘和岁月厚重的画笔正在结构他的水墨人物,执着而又坚韧的呵护着他的精神家园!
这个孤寂的身影属于历史!
这个孤寂的身影更让人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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