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拂晓。一弯春月，几粒星光。 </p><p> 坐落中原的鹰山机场跑道上，航灯闪烁着伸向远方，径直汇入天边的星群。衬着天幕，依稀可见黑黢黢的塔台和森然列阵的中型军用运输机群，其中有架正在驶离，翼灯流星般滑向起飞线。欲曙还晦中，空降兵虎师的先遣突击群正悄然集结，但见伞兵登机区内人影幢幢，脚步沓杂；机场旁的公路上，满载伞兵的车队逶迤如蛇，还在源源不断地驶来，使得这个黎明躁动着不可遏制的攻击欲望。 </p><p> 昏暗中不时传来压低嗓门的命令声： </p><p> “先遣群无线电静默！” </p><p> “四连这边集合！” </p><p> “侦破队的听口令，背伞！” </p><p> 背伞线上，整齐堆放着伞具、枪械的长条帆布垫前，二十个精干过人的先遣侦破队队员，身着浅灰深灰相间的城市迷彩服一字排开，闷声不响地背上伞包，咔地扣住胸带挂钩，嗒地勾住备份伞铁环，嘁哩喀喳地上弹匣，挂枪支，插伞刀，最后戴上配有风镜、蒙有迷彩布罩的头盔，动作娴熟麻利。 </p><p> 侦破队队长手持微光电筒，挨个检查队员身上的降落伞背带和武器，每检查完一个就拍拍他肩，以示赞许。检查到最后两个人时，他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没有背伞，诧异地举起电筒一照，认出是师政委杨昌明和副师长罗东雷，连忙敬礼：“政委、副师长，先遣侦破队正在进行伞具、枪械检查。请指示！” </p><p> 罗东雷弯下腰察看帆布垫上的爆破器，问：“带足了吗？” </p><p> 侦破队长回答：“副师长放心，搞它两个雷达站都够了。” </p><p> 罗东雷轻声叮嘱说：“好，再给你派个任务。虽然卫星、航空侦察照片显示，驻守绊马河的第33机步师兵力部署没有变化，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所以我要你在破袭雷达站的同时，派两人到东山梁子再实地侦察一下，直接向我报告。登机吧！” </p><p> 侦破队长：“是，侦破队登机！” </p><p> 望着满身披挂得鼓鼓囊囊的侦破队员列队走向起飞线，罗东雷对杨昌明说：“那个机械化步兵师的黄师长是我国防大学的同窗，是个鬼见愁，我得防着他点儿。” </p><p> 杨昌明暗示说：“嗯，这一仗尤其不能失手。马师长调任军装备部部长的方案已经通过，往后咱俩能不能搭成班子，就看绊马河这一跳了。” </p><p> 罗东雷一笑：“我知道，这一仗是军长想考考我。” </p><p> 两个月前，空降兵K军军长孙剑光力排众议，将这场中国空降兵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交给虎师。他的理由是，虽然虎师师长正在空军指挥学院学习，但主持虎师军事工作的副师长罗东雷，是前年国防大学高级指挥系毕业的全优生，有能力代行师长指挥权，要给他个机会；其二，虎师从训练师改为作战师后，军政素质大幅上升，已经具备参演实力，但近几年参演的机会却远远少于K军的龙师和鹰师，给人二流师的印象，长此下去，不利于虎师建设，也要给虎师个机会。 </p><p> 在一片有节制的嘈杂声中，罗东雷和杨昌明穿行到伞兵集结区，发现一群人围成圈蹲在地上，其中有个体态敦实的年轻中尉用遮光电筒照着铺在地上的绊马河地形略图，小声点名道：“陈志高，再复述一遍伞降着陆要点。” </p><p> 一个列兵答道：“伞降过程中……” </p><p> 中尉小声呵斥：“那么大嗓门干什么？” </p><p> 列兵忙压低嗓门说：“为了缩小着陆散布面积，在保证不发生两伞相撞的情况下，伞降中要尽可能地向排长靠拢。” </p><p> 中尉又考问说：“嗯，二班长，你再给大伙儿说说着陆后失散人员的战斗动作。” </p><p> 一位上士在略图上指指戳戳地说：“着陆后如果与班排失散，应冷静地尽快找到那排沙枣树，然后沿沙枣树迅速北插，寻找队伍，不顾一切拿下东山梁子。” </p><p> 中尉用电筒光罩住对面一个大个子兵：“为什么要不顾一切？” </p><p> 那大个子兵口齿利索地说：“只有拿下东山梁子，才能控制洪村段高速公路的制高点，掩护第一、第二伞降突击群在高速公路上安全机降。” </p><p> 中尉收起略图，恶狠狠地说：“到时谁也不能给我掉链子，全排一个不能少，如果发起攻击你还没跟上趟，我就算你当了一回逃兵。准备背伞吧。” </p><p> 罗东雷饶有兴趣地上前拍拍中尉的肩：“你叫什么？” </p><p> 中尉扒拉开他的手：“干什么，干什么，拍拍打打的？” </p><p> “毛病不少嘛？我是罗东雷。” </p><p> 那中尉急忙转过身来，夸地一个立正敬礼：“报告罗副师长，天黑没认出您。我是一团三连一排长王山虎。” </p><p> 罗东雷点点头：“嗯，有那么点儿意思。”转身就走了。 </p><p> 王山虎好一阵纳闷：“有哪么点儿意思？” </p><p> 2 </p><p> 虎师作战室大厅里明亮如昼，迎门的墙壁上嵌着一块电子大屏幕和成“田”字形排列的四块小屏幕，分别显示战场态势图、绊马河空降作战决心图和鹰山、宽水、赤店三个机场的监视画面；电子屏幕一侧悬挂着一幅投影幕布；屏幕前的自动化指挥台上，一群身着城市迷彩服的作战、情报、气象、后勤、装备部门的科长、参谋、助理们，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碌着处理文电，传输数据；指挥台与几排简易沙发之间，是块大型的绊马河地形沙盘。 </p><p> 刚从机场赶回来的罗东雷一进大厅，就瞅见军电视新闻中心女干事吴梅坐在角落里擦拭她的摄像机镜头。他拐过去小声提醒说：“吴梅，今儿不比往常，你那镜头别老在我面前晃，干扰我的注意力。” </p><p> 圆脸圆眼，性情很阳光的吴梅断然道：“那不行，今天是你唱主角。再说了，一个副师长对军里的干事指手画脚的，也不大合适吧？”她诡秘地眨了眨眼，小声道：“唉，我说姐夫，你可要把握住这次晋升机会哦，别搞砸了。” </p><p> “假报道。” </p></div>[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8 0:20:46编辑过]
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得了吧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军机关早就传开了，说让一个副师长指挥这么大的行动，明摆着是要补师长的缺。” <p> “瞎议论，风气不正啊。” </p><p> “哟哟哟，还没当师长呢就搞得跟军长似的，批评起我们军机关来了，过了啊姐夫。” </p><p> “不是在家里，你少跟我姐夫姐夫的。对了，我早就托人把你姐要的安神丸带去了，到现在都没听她吭一声。你抽空往爱丁堡拨个电话，问问她收到没有。” </p><p> “你们两口子的事，自个儿不会问？” </p><p> “我在师里不是打不了国际长途吗。” </p><p> 一个参谋过来报告：“罗副师长，军首长的车到了。” </p><p> 罗东雷点点头：“知道了，命令先遣侦破队起飞！” </p><p> 3 </p><p> 欲晓待旦的黄土高原静谧无声，但隐约可见它那舒缓起伏的地理曲线。 </p><p> 干涸的绊马河边军帐连营，其中一顶覆盖着伪装网，透出些许光亮的大帐篷门前，雕像般立着个荷枪的哨兵。大帐篷内，当间一条弧形自动化指挥台上，幽幽地亮着几盏曲臂式台灯；三名身着绿色迷彩服的值班参谋在各自的微机前起草文件、察看天气形势图和综合情报；指挥台后悬挂着一块雪白的投影幕布，上面投影着一幅“敌我兵力部署图”。 </p><p> 忽然，情报参谋微机旁的打印机发出“嘀嘀”两声信号，随之“咔嗒”一响，进入自动接收状态，嗡嗡地吐出份打印件。他撕下打印件一看，忙起身走到指挥台后。 </p><p> 指挥台后背光的角落里，挤着好几张折叠式帆布行军床，床上满是酣睡者，一片呼噜声。 </p><p> 情报参谋走到有人盖着军毯蒙头大睡的那张床边，轻轻唤道：“师长，师长，北集团军指挥部敌情通报。” </p><p> 军毯里蹦出一个字：“念。” </p><p> 情报参谋念道：“各师、军直：有情报表明，为打破战场连日僵持局面，陆军南集团军近日将有一次较大规模的突击行动，在绊马河一带对我陆军北集团军的防御作拊背之击，望各师加强戒备……” </p><p> 体形胖大的黄师长呼地掀开军毯，起身抓起件特大号迷彩服就往身上套：“快叫参谋长。” </p><p> 他刚摁下投影机按键，参谋长已经过来了，望着投影在幕布上的绊马河地图分析说：“绊马河地区是我33机步师与步兵第212师防御的结合部，但百十里以内没有发现南集团军有任何地面部队调动，近日倘有大动作，除非使用空降兵，拊背而击，以策应正面进攻。” </p><p> 黄师长同意：“嗯，演习开始以来，对方始终摁着一个配属的空降兵加强团不撒手，我估摸着他们这回要动一动了。” </p><p> “听说这个团是你那位同学罗东雷指挥的，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一带黄土高原沟峁纵横，地形复杂，根本不适合团规模伞降，方圆二百里之内又没有一座机场可供机降，他们想动就动得了？” </p><p> “不，你还不了解罗东雷，在国防大学搞战术推演时，这家伙总能在我们陆军难以想象的地形条件下，找到最合适的空降方式和空降地点，这是一种少见的兵种天赋。” </p><p> 情报参谋急步走来：“师长，北集团军通报：两分钟前，雷达发现南集团军一架中型军用运输机飞抵圆山后，又转向东去。”他抓起指示棒，指向投影地图，“这个位置，距我防区西侧后21公里。” </p><p> 参谋长狐疑地问：“南集团军什么意思？” </p><p> 飞临圆山上空的这架绰号“蝈蝈”的中型运输机，在四千米高度投放下先遣侦破队后，旋即便折向东飞。侦破队员们操纵着二十具翼型伞，在空中斜成一线，悄无声息地向20公里外的绊马河进行远距离滑翔。曙色薄明时，侦破队准确地降落在预定的峁塬上。队员们迅速解开胸带、座带，将解脱的翼型伞卷起，藏进一个土坑里。 </p><p> 队长朝一位军士和中士打了个手势，便带着十几个人向不远处隐现着雷达天线的大峁塬上摸去。军士和中士打开便携式GPS辨认了一下方向，转身朝一道鞍状的梁子奔去。 </p><p> 此时天色已亮，梁子下一个披着白布褂子的牧羊老汉子，沿着细如羊肠的小道，嘴里“咩咩”地唤着爬上来。忽然他听见旁边的坡上传来一声“咩——”，忙跑过去，只见有只小羊被卡在山坡的一个沟裂里动不了。 </p><p> 老汉欣慰地数落说：“满圈的羊里头数你不老实，看看咋样，看看咋样，爬不上来了吧？”他出溜到坡下，将小羊拽出沟裂。 </p><p> 就在这时，先遣侦破队的军士和中士端着突击步枪，一溜风地奔过来。 </p><p> 老汉抱起小羊，一转身，面抵面地突然看见两顶钢盔下迷彩狰狞的脸，吓得一声怪叫，连人带羊跌坐在坡上。 </p><p> 军士和中士咧开雪白的牙齿朝老汉笑了笑，匆匆而去。 </p><p> 瘫软在坡上的老汉搂着羊脖子，好半晌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兜里却响起了“信天游”的电子音乐声。他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问：“谁……谁……谁嘛？” </p><p> 手机里有个大嗓门：“陈老倌，连我你都听不出来，郭科长。你咋了嘛？” </p><p> 老汉没好气地说：“咋了，我正满地找魂呢。” </p><p> “找魂，谁的魂？” </p><p> “哎哟，郭科长，我说你们这是做啥呢嘛？大清早起两个当兵的娃子，脸上画得跟鬼一样，吓得我险些栽个跟头。” </p><p> “不会吧？你说的那是在脸上涂了伪装色，咱们部队从来不涂那玩意儿，别是你老倌看花眼了吧？” </p><p> “你还不信？不信我就不说呢，不说呢，浪费我的电话。找我啥事嘛？” </p><p> “老倌哪，这段时间部队搞演习，咱们师首长很辛苦，我想让他们改善改善伙食。你给灶上送两头羊来吧，照老规矩办。” </p><p> “知道哪，挑肥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4 <p> 空降兵K军军长孙剑光和两鬓斑白的副军长谷振风端坐在首长席的简易沙发上观战，一言不发。他俩身后坐着一群军机关的处长、参谋。罗东雷、杨昌明和师参谋长围在沙盘前，察看作战参谋新标定的北集团军兵力部署。个儿不高，过早发福的肚子挺成半个括号的副师长曹百原，嘴角挑着一丝笑意站在指挥台旁，翻阅一摞南集团军的敌情通报。 </p><p> 在场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那笑绝不是发自内心的。都是副师长，曹百原任现职比罗东雷还早半年，可代行师长指挥权担纲演习的却是罗东雷，这等于半拉屁股已经坐到马师长空出的交椅上，曹百原内心无论如何笑不起来。 </p><p> 作战科长走过来报告：“罗副师长，两分钟前，先遣侦破队在0号目标着陆！先遣伞降突击群请求起飞！” </p><p> 罗东雷抓起桌上的麦克风命令：“先遣伞降群可以起飞！” </p><p> 标有“鹰山机场”字样的显示屏上，运输机一架接一架振翅而起，跃向天色微明的空中。而“宽水机场”的显示屏上，第一突击群官兵正往飞机上运装武器弹药投物箱和伞兵突击车。 </p><p> 5 </p><p> 绊马河边的大帐篷里，参谋长指点着投影地图说：“在绊马河这样的地形上实施空降，最佳方式是直升机降。” </p><p> 黄师长摇摇头：“不可能，运载一个加强团得好几百架，他们上哪儿弄这么多直升机去。” </p><p> 这时一个侦察参谋跑过来报告：“师长，管理科郭科长报告说，十分钟之前，小河湾放羊的陈老倌碰见两个脸上涂着伪装色的士兵，奔东山梁子方向去了。” </p><p> 参谋长一惊：“天外来客，是罗东雷的人。” </p><p> 黄师长琢磨：“要真是他的客人，那就不止两个，起码来了两桌。” </p><p> “不错，准是一刻钟前那架中型运输机投下的侦察破袭分队，他们使用翼型伞，向我绊马河进行远距离伞降渗透。” </p><p> “这些兵应该是奔集团军的老虎梁雷达站来的，可那两个兵单溜到东山梁子干什么？” </p><p> 参谋长命令：“刘参谋，同时向集团军和雷达站通报，绊马河一带发现南集团军小股空降部队，望雷达站迅速做好反破袭准备。” </p><p> 黄师长摆摆手：“来不及了，我估计这会儿雷达站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了。”他凝视着投影地图上打东山梁子一侧穿过的那条高速公路，忽有所悟地喊道，“快，查一查洪村段高速公路的数据资料。” </p><p> 情报参谋飞快地敲击着微机键盘，迅速打开中国高速公路资料库。稍顷，他报告说：“师长，平峪高速公路洪村段长2100米，宽40米，道路层面采用高标号水泥浇铸，厚达26厘米。” </p><p> 黄师长一拍桌子：“这样的高标准道路，足以供中型运输机起降。参谋长，我跟你说罗东雷什么来着？” </p><p> “兵种天赋。师长，空降兵由此机降，必然先夺东山梁子这个制高点，以控制洪村路段。” </p><p> “差点被他罗东雷蒙过去。参谋长，剩下是你的事儿了。昨晚我一宿都没睡好，老在想最后怎么会让你跟政委一勾到底呢？” </p><p> “还惦记那把呢？臭牌呗！” </p><p> “还臭得过你？一晚上吃了三回苍蝇。不扯这个了，把咱们那点儿机动全用上吧，可别让罗东雷的空降兵把咱们给勾了。我得再迷糊一会儿。” </p><p> 参谋长向作战参谋口述：“命令，战车营火速向东山梁子机动，全力增援自行榴弹炮营，确保此阵地万无一失……” </p><p> 参谋飞快敲击着微机键盘，起草命令。 </p><p> 6 </p><p> 军士与中士动作敏捷地潜行到峁顶，蛰伏在一蓬刚刚返青的灌木丛旁，用望远镜向隔着条沟壑的东山梁子瞭望。 </p><p> 东山梁子的鞍部，矗立着三幢呈“匚”形的简易营房；离营房不远处的山梁子上，设有陆军的一个自行榴弹炮营阵地，隐隐可见伪装网里探出几十根黑黢黢的炮管；阵地前的空地上，一群身着丛林迷彩服的官兵正在跑操，清晰可闻“一二一”的操练声。 </p><p> 军士小声道：“还是那个炮营，阵地也没挪过窝。报告吧！” </p><p> 中士打开便携式自适应调频电台，小声用暗语报告：“大刀，大刀，我是匕首二号，明月依旧照天山！” </p><p> 军士朝中士打了个手势，两人便向峁下撤离。刚下到沟底，他们忽然发现峁上的风越刮越大，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的峁塬上，黄乎乎的沙尘潮头般地漫卷过来，眨眼间天地混浊一片。两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对伞降行动意味着什么 </p><p> 军士急忙取出胸袋里的便携式GPS，迅速摁下选项键，屏幕上随即显示一串经纬度、海拔高和风速数据。他赶忙用明语报告：“大刀，大刀，匕首二号紧急报告……” </p><p> 7 </p><p> 虎师作战室指挥台前，罗东雷签收下电报，忙招呼杨昌明和曹百原：“集团军有新通报。”他转身来到沙盘前，掂起指示棒：“北集团军企图收缩东线防御，南集团军命令我部今天中午12点，准时向该集团军第33机步师发起空降突击，以策应南集团军的攻势。” </p><p> 杨昌明判断：“两分钟前，老虎梁雷达站已被摧毁，第33机步师恐怕很快就会觉察出我们的空降企图。” </p><p> 曹百原插话说，“即使反应过来，他们也来不及了。” </p><p> “不。”罗东雷用指示棒点点沙盘上第33机步师师部通往东山梁子的那条公路，说，“倘若第一突击群不能及时机降，迅速切断这条公路，机步师的增援部队30分钟就能赶到东山梁子，我们连一半的胜算都没有。” </p><p> 曹百原撇嘴一笑：“你太多虑了。” </p><p> 就在这时，大厅扩音器里传来军士惶惶的报告：“绊马河地区突起沙尘暴，地面风速每秒7至8米每秒7至8米，能见度不到20米……” </p><p> 几乎同时，场站气象室主任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急速闪现一行醒目的红色提示：紧急警报！气象室主任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出一行指令，一幅卫星遥感沙尘监测图清晰地投影在幕布上，只见一条土黄色沙尘带缓缓漫过大西北甘陕两省中部。 </p><p> 作战室大厅气氛顿时凝重。 </p></div>[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8 0:22:07编辑过]
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梅顺着人们的目光，将肩上的摄像机镜头转向罗东雷。 <p> 罗东雷冷峻的目光投向气象室主任。 </p><p> 气象室主任霍地站起，“场站气象室报告，虽然今春以来冷空气活动频繁，造成我国北方多次扬尘天气，但都不如当前发生的这场沙尘暴来势迅猛，属突发性天气。因此，包括各友邻场站气象室在内，都来不及反应，未能提前12小时作出预报。” </p><p> 曹百原小声提醒说：“部队平时跳伞训练，地面风速超过每秒6米就不跳了，8米已是极限。为安全起见，我建议报告南集团军，鉴于天气突变，请求推迟我部空降行动。” </p><p> 罗东雷摇摇头：“推迟空降，就失去了策应的意义，也就意味着我们自行退出战斗。因为南集团军不会为少了一个空降团的助攻，而改变整个作战计划。你看呢，政委？” </p><p> 杨昌明用余光瞟了瞟面无表情的军长、副军长，举重若轻地说了句：“8米的地面风，去年咱们二团钢八连跳过嘛，他们反映也就是着陆后排拖拉要费把子力气。” </p><p> 罗东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命令：“报告先遣伞降群的位置。” </p><p> 作战参谋在键盘上输入一组命令，调出飞行三维动态图。只见电子大屏幕的航行图上，四架运输机移动着已接近绊马河。他报告说：“三分钟后先遣伞降群进入一号空降场上空。” </p><p> 罗东雷命令：“向先遣伞降群通报绊马河气象变化，命令按预定计划伞降，着陆时要特别注意排除拖拉。匕首二号就地监视气象，随时报告沙尘暴变化。” </p><p> 8 </p><p> 透过扬沙浮尘远远望去，刚冒出地平线的朝阳像一只漾动在浑汤里的蛋黄。四架中型军用运输机贴着扬尘飞行，被强烈的气流顶得忽忽悠悠。 </p><p> 此时，第一架次的前后机舱门都已经打开，风呼啸着灌满机舱。 </p><p> 前舱门口坐着王山虎。 </p><p> 王山虎个儿不算高，但宽肩阔背，敦实得像砣钢锭。他看看手表，知道快接近一号着陆场了，站起身来拉下钢盔上的风镜，双手抓牢机门，大叉着两腿探将出去，多半拉身子挂在舱门外，裤管被猛烈的长风扯成两片薄刃，左半边脸上的肉一下就被刮到右半边堆积着。 </p><p> 空降兵许多伞训长和伞训小教员都喜欢玩这一手，觉得很酷。 </p><p> 他透过风镜朝前下方瞭望，寻找投放点的地物地标。可是眼下黄尘翻滚，一片混沌。他侧转身来，抓住扣满拉绳挂钩的钢缆绳，扯着大嗓门喊道：“今儿赶上个沙尘天气，一号空降场地面风速每秒7、8米，能见度也不太好，不到20米。但没啥了不起，注意离机跟紧，间隔再小一些，着陆后……” </p><p> 他话没说完，运输机像跌入波谷似的呼地一沉，双手抱着备份伞包坐在折叠凳上的那些兵们被颠得坐不住，一个个跟醉酒似的仰俯摇晃，两脚乱扑腾。 </p><p> 王山虎急忙喊道：“大家稳住，稳住，当心伞包给挂开了……那往凳子下出溜的是谁啊？都给我挺住喽。” </p><p> 不知谁无意中朝机窗外瞅了一眼，惊乍乍地叫起来，“排长，坏事了，坏事了，第二架次已经开始投放了。” </p><p> 王山虎骂道：“扯淡，咱们第一架次还没动，二排怎么倒先跳了？” </p><p> 坐在机门口的一个班长看看腕上的表，说：“他们提前了一分半钟，不知道给扔哪个山旮旯里了。” </p><p> 王山虎喊道：“都把耳朵戳起来听我说，弟兄们，二排错投，肯定指望不上了，咱们排一定得攥成拳头，千万别让沙尘暴给刮散了。今儿风大，离机不能像平时那样一秒钟出去一个，都给我跟紧点儿，半秒一个。天哪，飞机上说话比推碾子还费劲儿。听清了没有？” </p><p> 兵们应道：“听清了！” </p><p> 王山虎喊：“我说的啥？” </p><p> 兵们起哄—— </p><p> “叫我们把耳朵戳起来！” </p><p> “不对，排长说的是今儿风大。” </p><p> “说二排没指望了！” </p><p> “俺听见一个半秒啥的……” </p><p> 王山虎瞪起眼珠子：“嗨，嗨，存心是吧？本排长可有话在先啊，你们这帮小子要是……” </p><p> 正在这时，舱门上方的绿色信号灯急剧闪烁起来。 </p><p> 王山虎一摆手：“不说了，准备离机！” </p><p> 兵们纷纷地站起来，丁零咣当地收起折叠凳，一路左转朝向前机门，一路右转朝向后机门，再按程序各自推下勒在大腿上的座带，检查前一名伞兵主伞包上的掖拉绳，然后两腿弯曲，上身前倾，双手抱紧备份伞准备离机。 </p><p> 气流中准备离机的那几十秒最难熬，飞机沉浮无定，下落时呼地心提到嗓子眼；升上来，脚下像有双巨手使劲往上顶你，两腿踉踉跄跄地走醉步。几个颠簸下来，你就想呕，想吐，想瘫。 </p><p> 信号灯终于停止闪烁，一舱的兵们迫不及待地成两路往前后机门走，想赶紧离开这折腾人的地方。放伞员大喊：“别急别急，保持间隔，一秒一个。跳——跳……” </p><p> 一排的兵们不理他，一个紧挨着一个往外蹿。 </p><p> 十几秒钟之后，二十多具降落伞依次在浊色天空中打开，黄绿相间，如花绽放。 </p><p> 王山虎刚调整好腿裆间的降落伞坐带，就听见有个兵在离他四五十米的地方喊叫：“排长，我的伞衣被气流冲破了！” </p><p> 王山虎大声应道：“我的也冲破了。别紧张，注意观察，随时准备打开备份伞。”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红绸手绢，捏住一角抖开，像在浑天浊地间点燃一蓬火焰。排里的兵们看见了，纷纷操纵降落伞向他围拢过来。当高原的塬峁沟壑从沙尘中闪现出来时，全排已成一个方阵，垂直穿越沙尘，准确降落在一号着陆场，只有一人屁股着陆，蹾伤尾骨。 </p><p> 事后，先遣伞降群的最高指挥官、一营李副营长骂骂咧咧地说：王山虎他娘的就是有狗屎运，他们排跳，风速不到8米；咱们三四架次也就晚跳一支烟的工夫，风速就到9米多了，四五十号人跟破棉絮似的，刮得哪儿都有。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9 <p> 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简直就是场灾难—— </p><p> 风中的塬地黄尘飞扬，混沌如初，十几米开外不见人。 </p><p> 即将着陆的李副营长拼命拉扯着伞上的操纵带，但仍没见速度减缓，嗖地便从几十米高处飞降下来，蹾得脑袋嗡嗡的，人一落地就被兜满尘风的降落伞拉倒。黄绿色的伞衣宛如一张鼓涨的风帆，拖着他刷刷地滑动。他伸长手臂拼命地收拉伞绳，企图让伞衣失效，排除拖拉，同时脚上的伞兵靴犁一般使劲钩着地，试图减慢滑动速度。然而人力不胜风力，伞衣拖拽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留下两道伞兵靴犁出的辙印。他索性放开伞绳任它拖，腾出手来迅速解开胸扣和腿带，将降落伞背带系统脱落。就在这时，三具巨大的投物伞吊着一台四轮固定在防震垫上的伞兵突击车，呼地掠过他头顶，接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金属断裂声。 </p><p> 李副营长扭头四顾，塬上除了飞沙扬尘，不见一个人影。他惶然不安地喊了几嗓子：“有人吗……有三连的人吗……三连的……” </p><p> 许久，终于听见有人应声：“我是三连的！” </p><p> 不一会儿，就听尘风深处一阵踢里趿拉的脚步响。一个背着便携式自适应调频电台，脖子上挂着突击步枪的通信员和两个徒手列兵跑过来。一看他们衣袖、裤管上的窟窿，就知道都是与降落伞拖拉搏斗过的。 </p><p> 李副营长问：“看见你们连长了吗？” </p><p> 通信员摇摇头说：“快着陆的时候他还喊我注意保护电台，可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p><p>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跟甩手掌柜似的？枪呢？”李副营长瞪俩大眼问道。 </p><p> 那俩列兵报告说他们是火力排的，不知道空投火箭筒的投物箱刮到哪里去了？ </p><p> “俩迷糊蛋，那还不快找去啊？” </p><p> “是！”两个列兵拔腿就跑。 </p><p> 副营长催促通信员：“快，联络你们连长，马上报告各排的位置……嗯，谁在喊？” </p><p> 声音是从路边的沟壑里传上来的：“谁来帮帮我……来人啦，快帮帮我……” </p><p> 副营长走到沟边，探头往下看去，隐约看见有个兵连人带伞悬挂在沟壁的一株酸枣树上，边喊边徒劳地挣扎着。他脚下四五米的沟底，散落着几具降落伞和两个破裂的投物箱。 </p><p> 漫卷的风尘扬起副营长一声长叹：“今儿可遭了殃喽。” </p><p> 直到先遣突击群离机后一刻钟，罗东雷才接到李副营长的第一次报告：“因受大风沙尘影响，先遣突击群大部偏离一号空降场，散布在刘村、老虎梁、白柳园之间。除一排还没联系上，现二排、三排和火力排正在寻找收拢人员，准备向白柳园集结。” </p><p> 电子大屏幕显示的1∶25000的绊马河地图上，刘村、小河湾和白柳园的地名随即闪烁。 </p><p> 杨昌明不安地说：“东雷，情况不妙啊，一个加强连散布面积超过两平方公里，没有一个小时别想完成集结。” </p><p> 曹百原说：“是啊，胡椒面也没这么撒的，绊马河一带又是看山不远跑死马的地形，一个小时部队根本收拢不起来。” </p><p> 罗东雷抓起麦克风，断然命令：“短剑一号，短剑一号，放弃集结，先遣群各分队各自为战，独立作战，就地向东山梁子方向攻击前进，边走边收拢失散人员，第一突击群二十分钟后飞临绊马河上空。你要尽快查明人员物资损伤情况，及时报告。” </p><p> “短剑一号明白。” </p><p> 李副营长将受话器往通信员怀里一扔，撅着屁股往坡上爬，身后跟着两个分别扛着火箭筒、背着火箭弹的列兵。 </p><p> 这时通信员又接到报告，“副营长，三排、火力排报告，他们已收拢了十四个人，正向东山梁子推进；三连长和二排错降在马家沟以西，他们决定弃车步行，翻山抄近道，直插东山梁子，估计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 </p><p> 李副营长发躁：“见鬼，那还赶趟吗？一排有下落了没有？” </p><p> “还是联系不上。” </p><p> “王山虎搞什么名堂，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p><p> 其实王山虎就在与他隔着两个小山头的塬地，全排二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地挤在两辆伞兵突击车上，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蹦蹦跳跳地疾驶，车后扬起一溜黄尘。 </p><p> 王山虎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催促驾驶员：“加油门，加油门，你小子把伞兵突击车当你们家驴车赶了。再快点！” </p><p> 车上的伞兵们一起乱嚷嚷：“还快？都赶上咱们跳伞的机速了。” </p><p> “再快就翻个球的了。” </p><p> “天哪，咱们排长疯了！” </p><p> “排长你饶了我吧，我脑袋都快颠掉了。” </p><p> 王山虎嘲弄道：“掉呗，反正你那脑袋瓜也不怎么好使。哎，我说你那玩意儿捣鼓好了没？” </p><p> 蜷曲着身子窝在驾驶员身后的那个下士，怀里搂着部便携式电台，正满头大汗地检查故障。他嘟嘟囔囔地埋怨说：“这玩意儿真不抗造，着陆时身子压了它一下，它就不给你来电。” </p><p> 王山虎喝道：“压你一下看你还能喘气不？没保护好电台你还有理了。再给你两分钟，还跟副营长通不上话，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让你小子走到东山梁子。” </p><p> 与此同时，正北十几公里处的一条山路上，第33机步师的十几辆战车，也正向东山梁子急进。这是陆军集团军刚装备不久的新型步兵战车，不仅在主炮一侧配备了反坦克导弹箱，加强攻击火力，还在侧裙板加装装甲板，强化防护能力；全车载员九人，越野速度每小时五十公里，在塬上跑起来一路尘土飞扬。 </p><p> 10 </p><p> 听到扩音器里的呼叫，罗东雷抓过麦克风：“我是大刀，报告部队收拢和推进情况。” </p><p> 李副营长回答：“一排仍不知下落；三排、火力排人员已全部收拢，正在推进当中；三连长和二排正抄近道向东山梁子前进。目前初步查明，二十九具伞衣破损，十一人腿部扭伤，一辆突击车严重受损，五个投物箱摔破。” </p><p> 作战室大厅里，闻者表情无不惊愕。 </p><p> 罗东雷急了，厉声道：“听着，一、设法尽快找到一排；二、命令各分队跑步前进，十分钟之内你们必须控制住东山梁子。” </p><p> “我们离东山梁子还有三公里……恐怕……” </p><p> 杨昌明接过麦克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要说，作为先遣伞降群最高指挥员，你要尽职尽力，对整个空降行动负责。” </p><p> “是。”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首长席上，副军长谷振风偏过脑袋小声道：“军长，这被动局面已经很难扭转了。” <p> 孙剑光神情凝然，只微微颔首：“那就准备交学费吧。” </p><p> 吴梅放下摄像机，悄悄拽住从她面前经过的曹百原：“曹副师长，情况有点糟糕？” </p><p> 曹百原小声道：“非常糟糕。” </p><p> 11 </p><p> 王山虎迎风挺立在狂奔的伞兵突击车上，一手抓着车风挡，一手举着望远镜向东山梁子瞭望。 </p><p> 这时，下士怀里的电台指示灯忽然亮了，他惊喜地叫起来：“通了，通了。短剑一号……” </p><p> 王山虎扭身一把夺过受话器和耳机：“短剑一号，短剑三号正在快速推进中，除一辆突击车摔坏，武器装备无一缺损。” </p><p> 耳机里，李副营长急切地问：“人员，人员，先报告人员情况。” </p><p> 王山虎喊道：“齐装满员，只有一人尾骨蹾伤。途中还捎带收容了三排的两个兵，都是膀大肚圆的主儿，把我的车轮都快压爆了。” </p><p> 李副营长喝道：“省省你的俏皮话，快报告你们的位置。” </p><p> 王山虎牛哄哄地说：“副营长，东山梁子已经在望，三分钟后我就能把它踩在脚下。” </p><p> 李副营长满脸欣慰地说：“谢天谢地。王山虎，我命令你们立刻发起攻击，立刻发起攻击，夺取后转入防御，等待连主力赶到。” </p><p> 王山虎回答：“明白。”他扔下送话器和耳机，高喊，“弟兄们，跟我收拾东山梁子那帮陆军去。记住，动作麻利点儿。” </p><p> 机枪手“咔嚓”拉开卡在车支架上的重机枪枪拴，稳稳地将枪托抵在肩胛窝里。他身旁的兵们纷纷横过大背着的突击步枪，做好冲击准备。 </p><p> 王山虎朝后面那辆车做了个包抄的手势。 </p><p> 两辆伞兵突击车成左右两路，沿着东山梁子的大缓坡冲上去。 </p><p> 黄师长随即接到东山梁子自行榴弹炮营的报告，他问：“来了多少人？” </p><p> 炮营回答：“两辆伞兵突击车，不会超过一个排的兵力。” </p><p> 黄师长恼火地说：“空降兵也太狂妄了吧，它一个排就想拿下我的营阵地？参谋长，告诉战车营胡营长，一个都别让他们走，然后协同炮营，严密封锁洪村高速公路。” </p><p> 12 </p><p> 罗东雷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电子屏幕，第一机降突击群乘坐的十架中型运输机，正一闪一闪地逼近绊马河。 </p><p> 吴梅扛着摄像机凑上前来，对着罗东雷调整焦距。 </p><p> 罗东雷烦躁地瞪她一眼，小声呵斥：“去去！” </p><p> 杨昌明一旁忧虑地提醒他：“没有时间了。” </p><p> 罗东雷提出：“再等五分钟，如果先遣群还不能到达攻击位置，就让第一突击群强行实施机降，你们的意见呢？” </p><p> 曹百原反对：“我们没有这个应急预案。” </p><p> 罗东雷面无表情，“气象台也没有沙尘预报。” </p><p> 曹百原望着杨昌明，小声道：“政委，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先遣群失利还情有可原，因为遭遇了非人力可以抗拒的沙尘暴；倘若第一突击群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强行机降，随之遭到机步师自行榴弹炮营的炮火覆盖，我们谁都交代不了。” </p><p> 罗东雷执拗地说：“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p><p> 曹百原说：“政委，这是蛮干。” </p><p> 杨昌明点点头，“蛮干当然不行。东雷，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着险棋。” </p><p> 曹百原不得不咽回想说的话。 </p><p> 突然扩音器响了，李副营长报告：“大刀，大刀，短剑一号报告，短剑三号齐装满员，推进顺利，正向东山梁子发起攻击。” </p><p> 罗东雷腾地站起来，“命令短剑一号全速推进，支援短剑三号。给我直接呼叫短剑三号，让他们报告攻击进展。” </p><p> 通信参谋迅速调准电台频道：“短剑三号，大刀呼叫，报告攻击进展情况！” </p><p> 扩音器里，王山虎神气抖擞，“短剑三号报告，这帮陆军太不经打，我一个突击就把他们轰跑了，连滚带爬地十几门自行火炮都不要了。东山梁子现在在我手里，正准备构筑防御。” </p><p> 满大厅的人忍俊不禁。演习开始以来，大厅里的气氛第一次这样轻松。 </p><p> 罗东雷笑骂道：“看来这小子是个能干也能吹的主儿。”他抓起麦克风，“王山虎，我是大刀，你那牛皮等到第一突击群安全机降再吹不迟。你只要给我在东山梁子守上十五分钟，先遣伞降群主力就会赶到，回来我给你们全排请功。” </p><p> 王山虎喊道：“大刀，大刀，请你现在就准备请功报告，东山梁子我拿得下就守得住。” </p><p> 罗东雷命令：“王山虎，从现在起，东山梁子坚守情况，你直接向我报告。” </p><p> 由此直到演习结束，“王山虎”成了使用频率最高的关键词，K军军、师两级机关的许多人都记住了这个挺虎势的名字。 </p><p> 每隔两分钟，罗东雷就会跟他联络一次：“王山虎，先遣群主力已推进到黄水湾，离东山梁子不到一公里。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p><p> 扩音器里，王山虎回答：“报告大刀，情况正常。我把防御重心放在西北角，重点防范机步师增援。” </p><p> 罗东雷赞扬，“完全正确。” </p><p> 这时扩音器声音突然中断，隐约听见王山虎在问：“一班长，什么动静？好，我马上就来。”声音复又清晰起来，“大刀，陆军动作很快，一个战车营纠集刚刚溃散的炮兵营，已经反扑上来了……” </p><p> 罗东雷一惊，“王山虎，坚持住，我呼叫航空兵火力支援你。” </p><p> 王山虎叫道：“来不及了，我们已经被包围。” </p><p> 这时的东山梁子上，枪炮声已乱成一锅粥。二十来个伞兵根本无法抵挡十几辆装甲车的四面推进，猛烈的炮火将一排仓促构筑的简易工事炸成了平地。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用手枪边打边指挥：“撤，快撤！” <p> 退到一个山旮旯前，一个班长喊：“排长，没地方撤了！” </p><p> 几辆装甲战车逼了上来，黑森森的炮筒直指一排。王山虎弹出子弹打光的手枪弹匣，冲他的伞兵们摆摆手，“得得，按演习规则我们输了，放下武器吧。” </p><p> 几个着丛林迷彩服，端着冲锋枪的战士跳下战车，簇拥着一位佩少校军衔的指挥员，走到被俘的伞兵们面前。偏偏这时，通信员背上的便携式电台耳机传出呼叫声：“短剑三号，短剑三号，报告反击结果……” </p><p> 那个陆军少校拿过受话器：“我是北集团军第33机步师战车营童营长，现在由我向你们通报战况：突袭东山梁子的伞兵分队已全部被俘，无一人逃脱，但是我对他们的英勇顽强深怀敬意。通报完毕，谢谢。” </p><p> 虎师作战室大厅陷入一片静寂。 </p><p> 作战参谋走过来小声报告：“罗副师长，五分钟后第一突击群到达绊马河上空。” </p><p> 罗东雷不甘心，“政委，战车营如果直接开到洪村高速路上，我们即使占领东山梁子，也无法实施机降。但他们没有，却把机动性很强的战车，作为固定火力配置在射程勉强可及高速公路的东山梁子，这说明机步师过于看重东山梁子的战场价值，对我强行机降毫无心理准备。眼下沙尘风势已减弱到每秒七米，我们出其不意地机降，强行开辟空降场，可以重新夺回战场主动。”他悄悄拽拽曹百原的衣襟，小声嘀咕，“老曹，你要支持我。” </p><p> 曹百原摇摇头：“冒着自行榴弹炮营的火力机降风险太大，现在东山梁子上又多出了一个战车营，强行机降的风险系数等于加倍了。”他也小声嘀咕说，“老罗，别一条道走到黑了，现在罢手，好歹还有沙尘暴这个台阶下。” </p><p> 这时，电子大屏幕上的运输机群已飞临绊马河。随之，扩音器里传来第一机降突击群请求机降的报告。 </p><p> 杨昌明冲罗东雷点点头，“决心你下！” </p><p> 罗东雷毅然抓起麦克风，“第一机降突击群……” </p><p> 首长席上的谷振风却呼地站起来，拉着脸说：“军长，算了吧，别再浪费航油了。”拂袖而去。 </p><p> 13 </p><p> 罗东雷最后一个离开作战室大厅，向等候在办公大楼台阶下的“猎豹”吉普车走去。 </p><p> 一位参谋撵上来报告：“罗副师长，第一、第二突击群已全部返回营房，先遣伞降群最后一架返航飞机，半小时后落地。政委和曹副师长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机场。” </p><p> 罗东雷点点头，拉开车门正要上车，一辆宝蓝色跑车轻盈地滑过来，准确地停在“猎豹”旁边，从无声落下的车窗里探出张精致动人的女人面孔，“请问这位大校，罗东雷罗副师长在吗？” </p><p> “在，可你是谁？” </p><p> 那女人钻出车来，身材高挑，风姿绰约地站在罗东雷面前，自我介绍说：“我是汉州达信律师事务所律师谷晓楠，有事要和他谈。” </p><p> “律师？”罗东雷打量了一眼她那身职业女性的蓝色套装和毫无瑕疵的面孔，不禁摇了摇头，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p><p> 谷晓楠为难地说：“真对不起，这事儿我只能跟他本人当面谈。” </p><p> “他这会儿去机场，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你谈任何事儿，另约一下，我负责替你把话捎到。” </p><p> 就是这会儿，谷晓楠觉得有股热烘烘的男人味逼了过来，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近乎失态地看着这个挺拔干练，面部轮廓硬朗的大校，好一会儿才应出声儿：“好吧，就麻烦你转告他，明天上午请他到我们律师事务所来一趟，如果实在走不开，我再来找他。你看行吗？” </p><p> “谷律师这么通情达理，我想他没法说不。就这么定了。”说罢，罗东雷钻进“猎豹”，阵风般远去。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鹰山机场飘起雾状春雨，看似星星点点，不经意间跑道、塔台和塔台前的那面飞行蓝旗，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停机坪上，地勤人员忙着给十多架返航的中型运输机盖上蒙布。 </p><p> 滑行道一侧的空地上，趴着一辆摔变形的伞兵突击车。罗东雷顶着雨雾冷峻如铁地站在车上，注视着衣衫破烂、满面尘污的先遣伞降突击群官兵车前列队。 </p><p> 最后一架运输机降落，缓缓滑行过来。 </p><p> 舱门打开，鱼贯走出王山虎和他的一排。中尉王山虎神气得跟中将似的，站在舷梯上朝突击车前的队伍挥挥手。忽然他发现那里气氛不对，忙收回胳膊，扭头命令：“快，跟上！” </p><p> 副营长见一排跑步入列站好，队前吼了一嗓子：“立正——向右看——齐！前后对齐了。向前——看，稍息，立正——报告副师长，先遣伞降突击群集合完毕，请指示！一营副营长李寿松。” </p><p> 罗东雷：“王山虎，到前面来。先给大家说说，你是怎样把全排始终攥成一个拳头的？” </p><p> 王山虎走到队前，毫不谦虚地说：“我们的基本经验归纳起来三条：心中有地形，脑子有任务，眼里有排长。因此，即使遇到每秒十五米的沙尘暴，伞降散布面积大一些，我们也能迅速收拢，形成打击力量。” </p><p> 罗东雷冷着脸，“很好！李副营长，你也到前面来说说吧，为什么同样一场沙尘暴，身为先遣伞降突击群最高指挥官的你，却当了光杆司令，一两百号人官找不到兵，兵找不着官，满世界放鸭子，你不觉得荒唐？” </p><p> 李副营长满脸是水，分不清是雨是汗是泪。他跨步出列，“荒唐！” </p><p> “你不感到羞愧？” </p><p> “羞愧。部下无能，请求处分！” </p><p> “仗打成这样，我当然要让你长长记性。你明天就到一排去见习，放下副营长的官架子，老老实实地向王山虎请教怎样当好基层指挥员。” </p><p> 李副营长夸地一个立正，“明白了！” </p><p> 罗东雷接着点名：“侦破队长呢？你是老问题了，喜欢动胳膊动腿，就是不爱动脑子，所以兵也让你带得二乎乎的，一点敌情观念、防范意识都没有，竟然大摇大摆地跟人家放羊的擦肩而过。” </p><p> 侦破队长嘟嘟囔囔地辩解说：“他们没想到一个放羊老汉也有手机。” </p><p> 罗东雷喝道：“信息社会，汉州城里炸臭豆腐的老太太腰里都别个摩托罗拉，放羊老汉怎么就不能有手机？说你们遇事不走脑子一点都不冤枉。我告诉你，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固然是此次绊马河失利的重要原因，但关键是你的两个队员行踪暴露，被第33机步师提前判明我们的空降企图，利利索索地打了我们一个反空降。换句话说，我罗东雷指挥的千余人空降突击行动，被一个放羊的老汉挫败了。这简直就是笑话啊，可是这玩笑我开得起还是你开得起？” </p><p> 侦破队队长气短：“都开不起。” </p><p> “既然都开不起就都要受到惩罚。”罗东雷指令，“王山虎，你负责组织部队登车返回。李副营长，你带侦破队和先遣群排以上干部，给我把这辆摔坏的车推回营区，没多远，还不到十里地。” </p><p> 雨笼四野，山朦胧水朦胧路也朦胧。 </p><p> 坐在“猎豹”里的杨昌明和曹百原看见先遣群的连、排长们时，相距不过百米，就见突击车跟个多脚怪物似的从蒙蒙烟雨中拱了出来。望着那些衣服被雨水浸透的校尉官们疲惫而沮丧地推着伞兵突击车走过来，曹百原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唉，这回咱们虎师人可丢大了，绊马河折了这么一下子，部队情绪三年缓不过劲来。” </p><p> 杨昌明嚯嚯一笑，“没那么严重，部队受点挫折未必是坏事，有时还能转化成一种激励。” </p><p> 曹百原摇摇头，“激励？政委，我可没你那么乐观。这事儿说到底是老罗这人不听劝啊，他如果听我的，请求避开沙尘暴，延时空降，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就什么责任都没有。可他傻大胆，不但冒着沙尘暴把先遣伞降群投下去，还想让第一突击群强行机降。看着挺明白的人，怎么这么糊涂？政委，现在上上下下可都有反映啊，说国防大学的高材生也不怎么样嘛。” </p><p> 杨昌明不悦，“老曹啊，这种时候一不要推诿，二不能埋怨，你和罗东雷都是副师长，两个副师长的关系天生就很微妙，很容易受伤害。再说，虎师从没搞过这么大规模的空降，出现意外是难免的。但不管受到多大的挫折，我们师的班子不能乱。” </p><p> 曹百原忙说：“这我懂，这我懂。” </p><p> 杨昌明交待：“刚才接到通知，这次军训练会议和演习总结两个会要合到一起，放到我们师来开，老曹你来筹备会议。” </p><p> 曹百原推辞说：“政委，演习是老罗指挥的，我筹备不太合适吧？” </p><p> 杨昌明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东雷还要准备演习总结材料。” </p><p> 2 </p><p> 春雨中的汉州火车站广场上，各色花伞像雨中拱出了遍地的彩蘑菇；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的通报声，在雨中湿漉漉地颤动着：“旅客们，北京至汉州的特快旅游列车已经进站，停靠在一号站台。北京至汉州的特快旅游列车已经进站……” </p><p> 一个颇有几分丽质，佩带少校军衔的女军人撑着把雨伞，穿过车站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匆走向出站口。 </p><p> 她就是K军空降兵研究所研究员方也虹。 </p><p> 方也虹还没到出站口，旅客已像过闸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神情倦怠，戴着副镀镍框眼镜的陆军少校刘放平，拖着个带轮的旅行箱走过来。她迎上前去，瞅瞅他脸色，心疼地说：“放平，还是那毛病？” </p><p> 刘放平点点头，“认床，躺卧铺上一宿都没合眼。” </p><p> 方也虹接过旅行箱，“走，赶紧回去补觉。唉，我调北京的事有眉目了吗？” </p><p> 刘放平说：“两天就通回电话，有眉目我不早告诉你了？” </p><p> 方也虹满脸不悦地说：“你们设计院办事儿怎么这么拖拉，咱们军的商调函都发过去半年了。” </p><p> 刘放平一脸苦笑，“半年？跟我一个研究室的梁研究员，你还记得吧？上次你回京探亲我们一起吃过饭。他从少校就开始商调妻子，直到今年年初一家三口才算团聚，可老梁他已经大校两年了。” </p><p> 方也虹一听就来气，“咦，刘放平，你什么意思嘛？未必我也得等你晋升大校了才能调回北京？” </p><p> 刘放平忙赔笑，“你瞧，又把话听拧了不是，我是那意思吗？” </p><p> “那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反正咱们不能打老梁那样的持久战。我是北京人，爹妈年纪大了需要我照顾，十年八年的我耗得起，可我爹我妈耗不起。”方也虹把旅行箱往地上一扔，“你得答应我，年底之前一定得解决我的调动问题。” </p><p> 刘放平瞄瞄左右，“咱回家再说行吗？大庭广众的，让人家看这俩当兵的干吗呢。”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方也虹柳眉一挑，“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你先答应我！” <p> 刘放平无奈地说：“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快回家吧，我都饿死了。” </p><p> 他们的家，其实就是方也虹的女军官单身宿舍，一室一厅一卫，除了挂在客厅落地衣架上的那件铁锈红风衣，没有一丝脂粉气。 </p><p> 方也虹手脚麻利地在隔壁公用厨房里炒了两个菜，一端上茶几，刘放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镀镍框眼镜，感慨地说：“终于又吃上老婆亲手做的饭了。” </p><p> 方也虹用筷子戳戳他胸脯，“你要把我调回北京，我顿顿亲手给你做饭吃。” </p><p> 刘放平笑道：“也虹啊，我可真服你了，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调动上？” </p><p> 方也虹说：“就是嘛。放平我就是想不通唉，调动的事到底卡在哪儿了？” </p><p> 刘放平说：“我都跟你报告N遍了，我们设计院在搞机构精简，裁减人员，这当口上要进人，除非是博士后。请问这位女士，你是吗？” </p><p> 方也虹愤然：“我要是博士后，还用着死气白赖地求你们那破设计院收留？我不管，反正年内我得调回家去。” </p><p> 3 </p><p> 王山虎带着一排正在伞库晾伞场出公差，清洗那些沾满泥污的降落伞。降落伞洗净、甩干后，几个兵咔啦啦摇动金属升降架手柄，把伞一具具扯吊起来，悬挂到十几米高的晾伞架上晾起来。 </p><p> 伞没晾完，罗东雷和师伞材科科长走进来。 </p><p> 伞材科长汇报说，“整个先遣伞降群，有五分之二的降落伞出现不同程度的破损，造成二十人腰部、腿部受伤。”他将一具晾晒的降落伞撑开，指着伞上的大小不等的几个窟窿说，“瞧，被气流冲破三处，这还不算破损最严重的。” </p><p> 罗东雷叹道：“这可是我们的主战伞啊。有技术性结论了吗？” </p><p> 伞材科长说：“罗副师长，我正要向你报告，我们伞材科已会同四位伞厂专家，对每具破损的伞都作了材料鉴定和技术分析，最后达成共识，一致认为我军自行研制的伞兵D型伞，低空性能指标已经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但高空适应性差，遇到风速八九米这样的沙尘气象条件，伞衣的材料质地就难以承载。” </p><p> 罗东雷问：“找部队了解过吗？” </p><p> 参谋说：“我们对先遣群官兵作了详细调查，他们都反映，降落伞一打开，就被风刮出俩窟窿，操纵起来也很困难。” </p><p> 罗东雷忧虑地说：“连飞行都已经全天候了，跳伞还受制于天气怎么行？主战伞要换代。” </p><p> 伞材科长说：“伞厂的茅总告诉我，他们已经拿出换代伞样伞了，约我们安排时间去看看。” </p><p> 罗东雷欣然地说：“这两天忙完我们明天就去。关于伞具受损情况，你们抓紧整理个材料上报给军里，我们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p><p> 军务科长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罗副师长，场站来电话报告，一小时前三团九连担任机场警戒的兵，跟一群想去看飞机的社会小青年发生纠纷，他们先动了手，然后双方混战成一团，一个地方小青年头被打破了。这是电话记录。” </p><p> 罗东雷恨声道：“又是九连，又是九连，一个月捅了三回娄子了。受伤的人呢？” </p><p> 军务科长说：“送到师医院了，后脑勺缝了五针。群联科于科长已经赶去调查处理这事儿。” </p><p> 罗东雷恼火地说：“通知九连连长，拎上水果、营养品，跑步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他别跟没人事似的。即便他们先动的手，把人家头打破我们也理亏。” </p><p> 军务科长说：“三团这个连作风散漫，主要是连长作风稀拉。” </p><p> 罗东雷断然道：“不换作风就换人。”一抬头他看见不远处正在吊挂降落伞的王山虎，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稍顷，他收起电话转回来，喊道，“王山虎。” </p><p> 王山虎闻声一溜小跑过来，利索地敬了个礼：“副师长。” </p><p> 罗东雷说：“刚才我和政委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你去三团九连任连长。” </p><p> 王山虎夸地立正：“是。” </p><p> 罗东雷叮嘱说：“可有一条，如果一年之内不能把九连带入先进行列，还回去当你的排长。” </p><p> 王山虎保证：“我只要半年。” </p><p> 4 </p><p> 傍晚，吴梅走进空军汉州干休所七号楼的小院，院子里有块拾掇得很精细的花地，小得只够长十几株玫瑰，盛开的花儿却红得娇艳欲滴。满头霜发的离休干部吴之恭穿着一身无领花、肩章的87式军装，抡着把小花铲蹲在花地旁松土。 </p><p> 吴梅说：“爸，我回来了。哎，小胖还没放学？” </p><p> 吴之恭应道：“里屋做作业呢。哎，小梅，怎么就你啊，东雷他人呢？” </p><p> 吴梅情绪不高，“姐夫今晚恐怕回不来了。” </p><p> “说好的咋不回来呢？你妈一大早就上菜场，忙活了一天，就等着犒劳他呢！” </p><p> “还犒劳个鬼啊，演习给搞砸了。” </p><p> “搞砸了？”吴之恭吃惊地问，“说说咋回事？” </p><p> “老天爷跟他过不去呗。”吴梅不忿地说，“西北那叫什么鬼天气，猴脸似的说变就变。” </p><p> “丫头你嘟嘟囔囔的说啥呢，到底是咋回事儿嘛？”吴之恭拖过他身边的小马扎，“来，坐这儿说。” </p><p> “爸，你不知道有多气人，侦破队跳下去时天气还好好的，轮到先遣群跳，沙尘暴就来了，把先遣群刮得个七零八落，排不成排，班不成班。部队收拢不起来，东山梁子那个制高点没控制住，造成一团主力机降不下去，只好放弃机降，被迫返航。” </p><p> “噢，不可抗拒的突发天气。”吴之恭明白了，“那是个意外。” </p><p> “爸，上头可不一定这么认为，只以成败论英雄。我姐夫这人也真是特倒霉，人家国防大学毕业回来都是提拔使用，可轮到他毕业没有空缺，一年多了还是副师长。好不容易熬到马师长转业，腾出了个空位子，偏偏演习又碰上鬼沙尘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之恭劝慰说：“碰上这种天气谁都没办法，要相信组织上会正确评价这次失利的偶然性。再说了，演习受挫归受挫，这饭还得吃嘛。” <p> 5 </p><p> 长江缓缓东下，流过汉州城北。天没黑，江边的五家湾酒吧街就亮了，老远就看见矗立在街口的那个巨大啤酒桶，霓虹灯闪烁。三四百米长的一条街酒吧比邻，灯火辉煌，乐曲荡漾，啤酒溢香。 </p><p> 谷晓楠套着件米色风衣，长发飘飘，袂裾飘飘地走进一家名叫“往日情怀”的酒吧。这是家装饰风格刻意粗犷的音乐吧，疤疤瘌瘌的实木地板、简易的矮背沙发、笨重的低柜方桌、有些剥落的浮雕墙饰……吧台上摆满了各式造型的酒瓶，就像几十张沙发里坐满了各种穿戴的男女一样。每张方桌中央都有一柱红烛在烛杯里摇曳，朦胧的烛光里，柔水般漫溢的是流行乐歌手翻唱的《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悠闲地呷着酒水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都浸润在背景音乐里。 </p><p> 谷晓楠一进门，就看见匡林站在一个角落里朝她招手。 </p><p> 谷晓楠走过去，“匡林，我来晚了。” </p><p> 已显富态的匡林饶舌，“女士晚到一步也是时尚。” </p><p> 谷晓楠笑道：“挖苦我？” </p><p> 匡林忽然正色，“我匡林第一不敢抢银行，第二不敢干的事儿就是挖苦你。请坐。” </p><p> 谷晓楠说：“你可是比办公司以前更能贫了。” </p><p> 匡林承认，“生意场上先练的就是嘴皮子。喝点什么？” </p><p> 谷晓楠说：“来杯红茶就行了。” </p><p> 匡林忙小声道：“这是酒吧啊，大小姐。” </p><p> 谷晓楠歉意地一笑：“我不懂酒，你看着点吧。” </p><p> 匡林说：“那就尝尝这儿的鸡尾酒。”他很派头地捻了个响指，一个身段窈窕的吧女几乎应声而至。 </p><p> 匡林吩咐：“一杯血玛丽，一听比美鲜，一份爆米花。” </p><p> 吧女非常恭谦，“请稍等。” </p><p> 谷晓楠看看玻璃门外不夜的街道，不禁感叹：“早听说临江的五家湾变成了酒吧一条街，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繁华。” </p><p> 匡林吃惊，“第一次来？谷大小姐，你可真不像20世纪70年代生人，让我想起60年代的学毛著积极分子。你知道吗？这条街上光各种风格的酒吧就有七十多家，是当今中国最有名的酒吧街之一，号称‘北有三里屯，南有五家湾’，可以说外地人不到五家湾，等于没来汉州。” </p><p> 谷晓楠一笑，“吹大发了吧？” </p><p> 匡林这回还真没吹牛。五家湾原先是个位于汉州高新技术开发区和电子商业城之间的江边渔村，百十户人家。自打第一家针对开发区和电子城白领的酒吧开张，不到三年就形成如今的规模，成了汉州时尚、前卫、品位的代名词，标志着一种现代生活方式。从英国传统型桶装宝丁顿、比利时烈性黑啤督威、印度最著名的淡啤翠鸟，到国产的，甚至汉州地产的金琥珀，这里能喝到世界上任何品牌的啤酒；能品尝到法国首席调酒师大弟子调制的两百多种鸡尾酒，也能领略到最正宗的美国爵士乐。 </p><p> 吧女悄无声息地走来，将托盘里的酒水和爆米花放在地柜式茶几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p><p> 谷晓楠轻声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更显得我落伍了。” </p><p> 匡林摆摆手，“没这意思啊，我不过是劝世，希望你不要拒绝享受生活，况且酒吧主要是为你这样的单身贵族、高级白领设置的休闲场所。不信你留意一下咱们旁边这桌人说话。” </p><p> 谷晓楠便侧耳凝听。 </p><p> 邻桌上一个瘦削白皙，戴着不锈钢框架眼镜的年轻人向他的女伴抱怨说：“我以FOHI为平台，提供技术支持，连做两个方案，可老板都瞧不上，全让他给删了。” </p><p> 衣着新潮的女伴问：“那他什么动机？” </p><p> 戴眼镜的年轻人摇摇头，“所以郁闷哪。” </p><p> 女伴安慰说：“别急，杨子揽的宽带业务那一块儿还有一个空间可做，你要愿接，最好在明天第一时间赶到当面跟他谈。” </p><p> 谷晓楠忍俊不禁，“满嘴都是新兴语汇。” </p><p> 匡林说：“这里出没的既有IT新贵、数码精英，也有海归学子、外企首代。看到吧台旁边那个扎马尾辫，穿中式服的家伙吗？汉州影视圈里最火的制片人。” </p><p> 谷晓楠尝了口“血玛丽”，惊讶，“味道很不错唉。哎呀，汉州有这么个去处真不错。” </p><p> 匡林讨好说：“如果你喜欢这里的氛围，我随时乐意陪你来泡吧。” </p><p> 谷晓楠连连摇头，“当老总、做经销的可以来这儿会会客户，谈谈业务，我要是把当事人带到这儿来谈案情，岂不是太杀风景。别瞎扯了，上正题吧，说说，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p><p> 匡林喝了口啤酒，“晓楠，是这样，两年前我从空降兵转业到省广播电视厅，不愿坐办公室，就把我派到下属的一家文化策划公司当老总。不久公司按政策规定，与广电厅脱钩，自己揽业务做。有个战友提醒我，宁可没生意，不要惹官司。一旦惹上，水深火热，即便你有理，也会打得头晕眼花，拖得天荒地老。他要我务必聘个常年法律顾问，我当时就想到了你。” </p><p> 谷晓楠好奇地问：“你那战友谁啊，还很有法律意识嘛？” </p><p> 匡林说：“你不认识，他叫罗东雷。” </p><p> 谷晓楠一听，“是虎师的那个副师长？” </p><p> 匡林说：“对呀，你认识啊？”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谷晓楠摇摇头，“你们很熟吗？” <p> 匡林说：“何止是熟，关系特铁。这么跟你说吧，战友里让我服气的不多，罗东雷算一个，而且还有点偶像的意思。第一次见到他，是我刚考入陆军学校不久，组织我们新学员观摩毕业班的战术考核，夺得前三名的全是来自空降兵的学员。尤其是获得第一的罗东雷，动作完美得近乎艺术。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他能端着一碗水匍匐前进，一滴不洒。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毕业后到空降兵部队去。两年后，我如愿以偿地分配到虎师一团。你们家老爷子当团长那年，我被调到团作训股，没想到罗东雷也在这个股当参谋。” </p><p> 谷晓楠想起来了，“是听我们家老爷子说过，当团长时他手下有两个很棒的参谋。” </p><p> 匡林很得意，“那指的就是我和罗东雷，当时特受你们家老爷子器重。后来他当师长，上任三天，就把我们俩调到师作训科。他不管是去军里开会，还是下部队检查，我们俩总有一个跟着。忽然有一天，老爷子把我们俩叫到办公室，说我得撵你们走了，要不就把你们耽误了。几天之后，老爷子就作出人才培养决策，一上一下，推荐我到军训练处当参谋，把罗东雷放到团里当营长。可……可是我辜负了老爷子。” </p><p> 谷晓楠问：“为什么？” </p><p> 匡林嘿嘿笑道：“我在训练处当副处长的时候，到汉州人民医院看望一个住院的亲戚，认识了那里的一个女护士。” </p><p> 谷晓楠明白了，“噢，你还当过第三者啊。” </p><p> 匡林一拍大腿，“嗨，真冤死我了。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第一次约会，我们俩手都没拉过，就让她的一个熟人给撞上，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结果以讹传讹，传到后来就成了我们俩被人摁在旅馆床上。人家丈夫知道了，直接告到军政治部。你想想，事情闹成这样我还待得住吗？只好转业、走人。这事儿差点没把你家老爷子气死。幸好罗东雷争气，顺风顺水地一直当到了副师长，这次演习后可能就是师长了。” </p><p> 或许也是为了宽慰匡林，谷晓楠不经意地漏了句，“官场得意情场失意，他有他的麻烦。” </p><p> 匡林一愣，“什么意思？他有外遇？” </p><p> 谷晓楠说：“怎么一说情场就是外遇啊？” </p><p> 匡林想想，“哎，不对呀，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有麻烦？” </p><p> 谷晓楠搪塞，“还不兴听说啊？快喝你的啤酒吧。” </p><p> 匡林却盯住不放，“哎呀，我的大小姐，罗东雷是我的铁哥儿们，他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p><p> 谷晓楠摇头，“我不能说。” </p><p> 匡林摸出手机，“你不告诉我，我直接问罗东雷。”说着，就摁了个快捷键。 </p><p> 谷晓楠忙制止，“你可别胡来啊。” </p><p> 6 </p><p> 书房迎门的墙壁上，装饰着一具一米来高的绿色降落伞，伞旁挂着幅罗东雷跳伞着陆的彩色大照片；大书桌上堆满了书籍、文件、电话机、烟灰缸、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器、大檐帽、打开的桶装方便面、罗东雷与妻子吴菊合影的小镜框……桌前的皮转椅椅背上搭着件军上衣；转椅后面是一排塞满书籍的书柜……到处是没有女主人的凌乱。 </p><p> 穿着衬衣、毛背心的罗东雷在桌上扒拉出一块地方，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时电话铃响了，他从桌上的一堆资料里摸出话筒：“喂，我是罗东雷。” </p><p> 吴梅打来的，“姐夫，我遵照你的指示给我姐去电话，她那边老没人接。怎么回事儿？” </p><p> 罗东雷说：“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和她联系不上。” </p><p> 吴梅问：“我姐多长时间没给你来电话了？” </p><p> 罗东雷想了想，“两个多月吧。”说着，手上也不闲着，嗒嗒嗒地敲着键盘，液晶屏幕上跳出一行标题：《论垂直打击——关于绊马河失利的思考》。 </p><p> 吴梅吃惊地说：“两个多月啊？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p><p> 罗东雷嗓门就大了，“说什么呢你，你看我忙成这样儿，有工夫跟你姐吵架吗？” </p><p> 吴梅说：“那……那我明天再接着给她拨。” </p><p> 罗东雷放下电话，在键盘上刚敲了几行字，电话铃又响了。他拿起话筒，就听见匡林在里面问：“老兄，干吗呢？” </p><p> 罗东雷说：“是你小子啊，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p><p> 匡林嘲弄道：“你这个老土，以为全国都按部队作息时间九点就寝啊？汉州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p><p> “听你说话舌头不利索，是不是又在五家湾泡吧？” </p><p> “咱这号让空降兵撵出来的人，破罐子破摔，只能泡泡酒吧找点小乐子，不像你老兄总是春风得意，听说又要高升了？” </p><p> “高升？”罗东雷苦笑一声，“我这正写检查呢。” </p><p> “谦虚使人退步啊。别看我转业都一年多了，你那点事儿照样瞒不住我。命令哪天到吭个声儿，我来做东，把几个老战友拢一块儿庆贺庆贺。哎，老兄，怎么着，听说最近你情场上不大顺哪？” </p><p> “扯淡，我罗东雷一向只有战场没有情场。”罗东雷骂道。 </p><p> 他听见匡林跟谁在说：“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豪言壮语多，他说他只有战场没有情场。” </p><p> “罗东雷，你少给我做纯洁状。”匡林接着贫道，“我告诉你，无情未必真豪杰，敢爱敢恨大丈夫。项羽有虞姬，吕布有貂蝉，纵观历史，大英雄从来是下了战场上情场，甚至为了情场上战场。” </p><p> “我没工夫陪你废话。”罗东雷不耐烦了，夸地扣上电话。 </p><p> 直到凌晨两点多钟，罗东雷才结束他关于绊马河失利的思考，将文章存入软盘，然后取出软盘装进牛皮纸信封，从乱糟糟的桌上翻出支签字笔，在信封上写下：交《空降》杂志编辑部收。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7 <p>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红墙红瓦的女军官宿舍楼。 </p><p> 楼门前停着一辆车身上标有“采访车”字样的老北京吉普车。车内，司机兼摄像助理的二级士官摁了摁喇叭。 </p><p> 方也虹拎着两瓶开水，沿着冬青夹道的水泥块小路走过来，在楼门口碰到提着摄像机的吴梅，打招呼说：“吴梅，又去拍片啊？” </p><p> 吴梅应道：“军里在虎师开训练会议。” </p><p> 方也虹问：“这样的会议也去拍，能上中央几频道啊？” </p><p> 吴梅诡秘地眨眨眼睛，小声说：“上个鬼哟，哪个频道也不会要，它根本没有新闻性。军一级会议的片子都想上，中央台开一千个频道都播不过来。” </p><p> 方也虹笑道：“那拍它干什么，要是我就不去。” </p><p> 吴梅说：“唉，你还不能不去，我们录像中心头儿说这叫配合党委中心工作，其实他是作秀给军领导看的，显得我们宣传部门对这个会议很重视，所以我只好去应付应付。” </p><p> 方也虹明白了，“搞新闻报道的老去应付这种事，真是不务正业。” </p><p> 吴梅懊恼地说，“谁说不是呢？今年三个多月过去了，中央台我连七频道都没上过一条新闻，全让这些公差性的录像给闹的。” </p><p> 方也虹给她出主意，“哎，吴梅，那帮搞摄影的糊弄人，光按快门不装卷，你也不装带子糊弄他们。” </p><p> 吴梅把摄像机放进车里，“录像带跟胶卷不一样，它可以反复使用，拍了不想要可以抹了重来。我机器里不但装了带子，今天用的还是进口的好带子。我姐夫要在会上作检讨，他让我给他复制一盘，以后要经常看看。不说了，方姐，我得走了。” </p><p> 方也虹点点头，“快走吧。” </p><p> 吴梅刚钻进车又跳出来，“等等，方姐。”她从军上衣兜里摸出个信封，说，“差点忘了，我姐夫知道咱俩住一幢楼，一大早派人送来，让我转交给你。” </p><p> 方也虹接过信封捏了捏，“是什么？” </p><p> 吴梅嘻笑着钻进车，“肯定不是给你的情书。” </p><p> 方也虹一跺脚，“啊呸！” </p><p> 8 </p><p> 浅灰色的师部办公大楼前，环形车道上停着一溜轿车、吉普车。参加军训练作战会议的团以上指挥员三两一群，拾级而上，络绎走向大楼。 </p><p> 大大咧咧的鹰师成师长拍拍罗东雷的肩膀，“嗨，罗副师长，今天你检讨我们来陪绑，中午可得好好招待我们一顿。” </p><p> 罗东雷一笑，“放心，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大米饭可着你造。” </p><p> 成师长瞪起眼珠子，“啤酒都没得喝？我警告你啊，这会影响兄弟部队关系的。罗副师长呵，我发现你这家伙真挺冤的，绊马河本该绊倒匹马，没想到绊住了你这头骡子。” </p><p> 罗东雷没好气，“绊谁不是绊。” </p><p> 成师长牛气地说：“这么大规模的远程空降突击，组织指挥上非常复杂，容不得半点疏漏。这仗要是让我鹰师上啊……” </p><p> 罗东雷更傲，“那还不如我们上。”说罢，径直进了办公楼内。 </p><p> 成师长给噎得愣住了，“唉，这家伙……” </p><p> 指挥员们沿着办公楼宽大的楼梯，向顶楼会议室爬去。 </p><p> 杨昌明一扭头，见吴梅扛着摄像机，爬得呼哧呼哧的，便伸出手来，“吴干事，我替你扛会儿。” </p><p> 吴梅不撒手，“不，不，哪能让师首长受这累。” </p><p> 杨昌明说：“你撒手，我给你提供个很好的采访线索。” </p><p> 吴梅问：“真的啊？” </p><p> “当然。”杨昌明接过摄像机往肩上一架，“哟，还真有点儿分量呢！” </p><p> 吴梅笑道：“二十多斤。” </p><p> 杨昌明便感慨，“你一个女子一扛一天，真不容易。原以为你们搞新闻的光动动脑子，今天才知道你吴梅也算半个体力劳动者呢。” </p><p> 旁边一位中校说：“政委，让我来扛。” </p><p> 杨昌明不肯，“让我体验一回新闻工作者的辛劳。吴梅啊，一团有个从地方大学本科毕业参军的小排长，就是这次演习中带领全排攻占东山梁子的那个小伙儿，你姐夫特别看好他，认为他天生是块带兵的材料。昨天他被直接提升到九连当连长，今天下午正式上任。如果你跟踪采访一下，没准能搞出个电视系列报道。” </p><p> 吴梅惊喜道：“太好了。” </p><p> 杨昌明又补充说：“让宣传科全力配合你，需要什么你只管跟他们开口。” </p><p> 吴梅兴奋地说：“哎呀，难怪我姐夫老说，如果他是勇者、猛者，杨政委就是仁者、智者。”她没大没小地凑到杨昌明耳边，“杨政委，你要到咱们军政治部当主任，咱们军的宣传报道工作，肯定是全空军第一。” </p><p> 杨昌明嚯嚯地笑起来，说：“搞大了，搞大了。”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9 <p> 方也虹走进小客厅，捞起条围裙就往刘放平腰里扎，“罗副师长给我们《空降》杂志一篇文章，今天你洗衣服，我得抓紧看稿子。” </p><p> 刘放平端起地上一盆衣服，问：“你不是研究所的空降装备研究员吗，怎么还管杂志的事儿啊？” </p><p> 方也虹说：“编杂志的人手不够，所里要求其他各研究室，每人每年完成五篇约稿、编辑任务。我早就跟罗副师长打过招呼，有稿子先支持我。” </p><p> 刘放平提醒说：“哎，也虹，今晚把罗副师长约出来聚聚，一起吃个饭吧？我来休假他还不知道呢。” </p><p> 方也虹奇怪，“哎，你这人有意思啊，咱俩的媒人曹副师长你没想到，怎么倒先想着请罗副师长？” </p><p> 刘放平说：“罗副师长这人有激情，也很有想法，我跟他更谈得来一些。可以两人一起请嘛。” </p><p> 方也虹摇摇头，“最近几天不行，至少今天不行，绊马河演习搞成个半截子，罗副师长哪还有心思应酬，这会儿恐怕就在军训练会上作检讨呢。” </p><p> 10 </p><p> 虎师办公大楼顶层的大会议室里，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军首长都在主席台就座，谷振风主持会议。 </p><p> 吴梅将支在三角架上的摄像机对准正在检讨的罗东雷。 </p><p> 罗东雷没有稿子，像即兴发言：“说实话，一年前在国防大学上学时，我就梦想着指挥一次师级规模的大空降，由我来完成我军空降史上最大规模的战役性垂直打击。这次虽然只有一个加强团，机会也是难得的，我非常珍惜，因为许多干了一辈子空降兵的老首长，都没指挥过这等规模的空降。所以，即使东山梁子得而复失，我仍不甘心，试图强行机降，夺回战场主动权，但没能如愿。总之，由于我谋略不周，对绊马河地区的天气和敌情变数估计不足，以及伞降器材、部队官兵不适应高原地理环境等因素，致使空降失利。然而坦率地说，我觉得值，它是我们在当今的军事变革中必然经历的痛苦和尴尬。中国空降兵多年立足于‘小分队空降作战’，遵循小规模、轻装备的指导方针，却疏于战役性空降作战训练的研究和实践，作战方式和手段单一，因此当需要我们担负大规模空降行动时，我们从空降理论、训练方式、地理环境到武器装备，都缺乏应对准备，很不适应……” </p><p> 谷振风听不下去了，一敲桌子，恼火地问：“这是检讨问题的方式吗？这是吸取教训的态度吗？陆军出动一个战车营，就挫败了我们一个加强团的空降企图，从而也打乱了南集团军的进攻计划，不仅空军领导不满意，南集团军领导也很失望，影响非常不好。这么大的洋相，虎师历史上绝无仅有，竟然还说值，我不知道这算哪门子价值标准？我们一些年轻干部，看问题没有历史观，只会对前人所为横加指责，这种坏毛病很要不得。大家接着谈吧。” </p><p> 吴梅听见旁边的杨昌明小声说：“东雷，谷副军长不批评你，我也得批评你，这种场合评说空降兵发展得失，很不合时宜嘛。” </p><p> 罗东雷松松领带，“一吐为快，顾不了那么多。” </p><p> 谷振风点名，“杨政委，不要嘀咕，有话对大家说。” </p><p> 杨昌明站起来，“好，我说几句。虎师这一仗打得有头无尾，教训深刻，作为政委我应负主要责任。客观上说这样大规模的绊马河空降，我们经历得少，指挥员缺乏经验，部队缺乏锻炼。主观上呢，我们的作战计划制定不够严谨，不仅低估了陆军机步师的快速反应能力，也忽略了每秒8米风速的沙尘暴中，人员散布范围和伞衣承受力，从而直接导致了整个行动的失利……” </p><p> 坐在第二排的曹百原悄悄离座，蹑手蹑脚地溜出会场。等他系着裤带走出洗手间，迎面碰见成师长躲在走廊上抽烟。 </p><p> 曹百原笑道：“成师长，烟瘾上来啦？” </p><p> 成师长深吸了一口，说：“满耳朵都是失利、教训、责任，听得人累，溜出来放松一下。” </p><p> “唉，一个人指挥失误，我们师里一班人跟着担责任。”曹百原赔笑说，“罗副师长到底年轻了些，如果换成成师长指挥，肯定不是这个结局嘛。” </p><p> “今天我可发现罗东雷和你的区别了。”成师长笑起来。 </p><p> “哦，区别在哪儿？” </p><p> “他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像你这样让人听了舒服。我这人是不大服谁气的，可你说到沙尘暴，我还真得谦虚一下，碰上这鬼天气，我也没辙。但这事儿让最不该摊上的罗东雷摊上了，硬是把他的好事儿给搅了，所以我说他挺冤的。” </p><p> “成师长说的搅了……” </p><p> “怎么，你还不知道？”成师长告诉他，“罗东雷没戏了，军里廖云耕副参谋长兼任你们师长。” </p><p> 廖云耕的任职命令是在会议结束前宣布的。 </p><p> 会议结束后，谷振风叫住杨昌明，说：“让廖副参谋长暂兼虎师师长，是军党委反复考虑作出的决定。其实我宣读这个命令时心里也很不好受，罗东雷和匡林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优秀参谋，结果一个搞婚外恋，栽在生活作风问题上；一个心浮气躁，败在陆军手上。唉，让空军出这么大洋相，就像我刚才在会上谈到的，是思想作风出了问题嘛。” </p><p> 杨昌明忙道：“副军长言重了，演习从始至终我都参与了决策，绊马河失利我也有责任，不能把板子打在罗东雷一个人身上。” </p><p> “罗东雷挨板子了吗？”谷振风看看他，说，“他已经够庆幸的了，因为是军长力主虎师参演，他首先承担了失利的责任，所以军党委一没有批评他，二没有处分他，只是认为他还不够成熟，难以独当一面，这才决定让廖副参谋长回来的。说来说去，他罗东雷只能怪自己没抓住这次机会，怨不着任何人，他应该正确对待。” </p><p> “我明白了，副军长的意思是要我找他谈谈。” </p><p> “他当师长的呼声很高，议论也很多，可现在军里派了廖副参谋长去，他可能会有些想法。本来军长要我亲自跟他谈，我想想还是你谈比较合适，希望他能好好配合廖副参谋长的工作。”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1 <p> 三团训练场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到处是练射击的靶台，练攀登的吊绳、残楼，越障碍的壕沟、矮墙、浪桥和铁丝网，跳伞地面动作训练的平台、机门…… </p><p> 九连在一座平台前集合，从站姿上就能看出这个连队的散漫，还不时有迟到的，连报告都不喊就悄悄溜进队列。 </p><p> 与王山虎并肩站在队前的指导员钟立文，身体单薄得像个巴掌，说话也声儿小气短。他不好意思地对王山虎说：“九连的兵没规矩，让你见笑了。” </p><p> 王山虎没搭腔，脸上冷得挂霜。 </p><p> 值日排长看看各排差不多都到齐了，走过来小声说：“指导员，差不多都到齐了，开始吧？” </p><p> 王山虎厉声道：“差不多是多少？” </p><p> 值日排长说：“除了值日、采买，就差下哨的耿小宝还没到。” </p><p> 王山虎看看表，“十一点下哨，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什么原因？” </p><p> 值日排长吭哧半天才说出原委，“接他岗的晚了十来分钟，他要补休。” </p><p> 王山虎顿时就恼了，“简直是天方夜谭，派人叫去！” </p><p> 足有一刻钟，膀大腰圆的耿小宝才晃晃悠悠地走进队列，腰带都没扎，中士肩牌赃得像抹布。 </p><p> 王山虎气不打一处来，训斥说：“九连稀拉，臭名昭著，果不其然。本连长上任的第一天，全连集合就跟羊拉屎一样，沥沥拉拉掉一路。你们自个儿瞧瞧自个儿，松松垮垮，站没个站相。我在三连就听说，九连有三分之一的人闹过情绪，躺过铺板，泡过病号。病号饭最多的一天，炊事班的鸡蛋面条都下不赢。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对九连环境失望、无望，成天盘算着退伍。有个兵，我先不点他名，反正来自经济发达地区，竟公然提出‘以复员为纲，全面发展’的口号。今年以来，九连时有违法，屡有违纪，昨天才把人家一个老乡的头打破了。耿小宝，听说你就是涉案人员之一？” </p><p> 耿小宝翻了个白眼，“那帮小子不听劝阻，企图强行进入机场，而且是他们先动的手。” </p><p> 王山虎一摆手，“那也是你不对，顶多让他受点皮肉苦，但不能见血。我接着说，由于作风纪律松散，军事技术也上不去，全团比赛总是九连垫底。但是，这些都已成了过去，老连长的功过不予评说，战士的过错不予追究。从今天开始，九连要掀开新的一页，我和指导员从严治连，尽快把全团第一稀拉的帽子扔到太平洋去。好了，今天我就说到这里，看指导员有什么要说的。” </p><p> 文弱瘦削的钟立文摇摇头。 </p><p> 耿小宝喊道：“我有个问题。” </p><p> 王山虎逼视着他，“说。” </p><p> 耿小宝有点挑衅地问：“我很想知道，三连的小排长凭什么直接到我们九连当连长？” </p><p> 钟立文喝道：“耿小宝！” </p><p> 王山虎说：“没关系，让我来告诉他，因为我是全师最牛的排长。” </p><p> 耿小宝不屑，“有什么可牛的。” </p><p> 王山虎说：“那多了，论学历本连长是汉州师范大学本科，地理学学士；论军事技术……指导员，拿着。”他摘下大檐帽，交给指导员端着，然后飞快地拔出手枪，看也不看，稀里哗啦地就卸成大檐帽里的一小堆零件。眨眼间他把手枪又组装起来，食指插进扳机护圈一转，手枪像翻了个跟头栽进腰上的枪套里。 </p><p> 五大三粗的耿小宝不服，说：“那算个啥，咱还能闭着眼拆装冲锋枪呢。不晓得手脚利不利索。” </p><p> 王山虎明白了，笑道：“看来你耿小宝还会两下拳脚。散打还是摔跤，你挑。” </p><p> 兵们一块起哄，“散打，散打。” </p><p> “不，耿小宝的强项是摔跤。” </p><p> “对，跟他比摔跤，比摔跤……” </p><p> 钟立文忙制止，“耿小宝，你别胡闹！连长，不要理他。” </p><p> 王山虎脱掉军上衣，小声说：“他撞枪口上了，好久不练，陪他玩玩。耿小宝，出列！”他看看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的耿小宝，问，“古典式还是自由式？” </p><p> 耿小宝把军上衣往地上一扔，“啥是不是的，赢了就是，输了啥都不是。”说着，舞扎着胳膊就扑上来。 </p><p> 王山虎略一躲闪，脚下一勾将耿小宝绊趴下。 </p><p> 兵们快活地乱嚷嚷，“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p><p> 耿小宝脸涨得通红站起来，乘其不备突然伸手抓住王山虎胳膊。王山虎早有防备，扼住他手腕，身子一侧，借势来了个背挎将他撂倒，一脚踏住他胸膛，警告全连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在师首长面前立下过军令状，半年带不出九连，还回三连当我的排长。可我就没打算回去。所以希望大家配合、服管，谁要跟我玩邪的，我非整得他哭爹叫娘。当然，有一条，我王山虎做不到的，决不会要求你们去……”他忽然发现一辆北京吉普正向他们驶来，忙松开脚，伸手拽起耿小宝，若无其事地替他掸掸身上的泥土。 </p><p> 吉普车在九连队列旁刚停稳，吴梅就跳下车，看看王山虎和耿小宝，“你们在干吗呢？” </p><p> 王山虎一看是个上尉，忙敬礼说：“上尉同志，我们正在研究如何快速卧倒。” </p><p> 兵们都笑起来。 </p><p> 吴梅问：“哪位是王山虎连长？” </p><p> 王山虎一个立正，“我就是。请问上尉同志，怎么称呼您？” </p><p> “军宣传处干事吴梅。” </p><p> “吴干事有什么指示？” </p><p> “你是近几年少有的排长直接提连长的干部，我们打算对你进行跟踪采访。今天是你上任的第一天，我想先听听你的就职演说。” </p><p> “已经说完了。” </p><p> “那就再说一遍。小崔，把机子扛过来。” </p><p> “好吧。全连都有了，立正——都给我精神点儿。你，胸挺起来，吴干事专程从军里赶来给我们摄像，到时候你爹妈在电视上看到你驼背哈腰的熊样儿不难过吗？那谁，别老瞅吴干事，看我。向右看——齐，向前——看，跨立！吴干事，可以开始了吗？” </p><p> “开始吧！”吴梅肩起摄像机开始拍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声若洪钟地说：“同志们……请稍息。从今天开始，我就和九连的同志们一起战斗、一起工作了。身为一连之长，我将率先垂范，不辱使命，着眼于打赢高技术条件下的现代战争，带领全连从难从严训练，提高战术技术水平，培养顽强作风，履行神圣职责……” <p> 12 </p><p> 罗东雷接着手机走进办公大楼前厅，“我是罗东雷……哎，王所长你好。” </p><p> 空降兵研究所的王所长在电话里说：“罗副师长，方也虹把你的《论垂直打击》编好了，我也拜读过了，非常精彩，我们编辑部的同志都说，很久没有收到这样振聋发聩的好文章了。” </p><p> 罗东雷笑道：“用振聋发聩过了吧？” </p><p> “不不，实事求是。罗副师长，谢谢你对我们刊物的支持，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发出来。” </p><p> “那就该我谢谢你们了……好，再见！” </p><p> 师值班室参谋走过来报告说：“罗副师长，有位律师在接待室等你。” </p><p> 罗东雷愣了一下，“律师？噢，想起来了。” </p><p> 谷晓楠还是那身蓝色套装，坐在会客室的仿红木长椅上等候。看到罗东雷走进来，她有些惊讶，“你就是……” </p><p> 罗东雷微有尴尬，“我就是罗东雷，对不起，前天太忙，怠慢你了。请坐吧。谷律师找我有什么事儿？” </p><p> 谷晓楠说：“你可能都知道了，你太太吴菊全权委托我为她在国内办理离婚事宜，她……” </p><p> 罗东雷急忙打断，“等等，等等，吴菊要跟谁离婚？” </p><p> 谷晓楠好生奇怪地看着他，“吴菊是你太太，当然是跟你离婚。” </p><p> 罗东雷非常吃惊，“跟我离婚？谷律师，你肯定没有搞错？” </p><p> 谷晓楠更吃惊，“我怎么会搞错呢？请问，你是空降兵K军虎师副师长罗东雷吗？” </p><p> “当然。” </p><p> “你太太名叫吴菊，是三年前去英国爱丁堡大学攻读欧洲古代史博士学位的。” </p><p> “没错。” </p><p> “那不妥了？罗副师长，我还没糊涂到把当事人都搞错的地步，这等于砸自己的饭碗。”谷晓楠纳闷地说，“但现在我倒有点糊涂了，在我来见你之前，吴菊从没跟你谈过离婚的事吗？” </p><p> 罗东雷茫然地摇摇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谷晓楠轻轻叹了声气，说：“我真搞不懂你们。”她打开一个硬壳文件夹，“罗副师长，这是吴菊从爱丁堡给我传真过来的律师委托书，经中国驻英国大使馆认证过，具有完备的法律效应。这一份是吴菊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复印件。” <p> 罗东雷不看，“她什么理由？” </p><p> “夫妻间缺乏感情。” </p><p> “还有吗？” </p><p> 谷晓楠摇摇头头，指着那份复印件说：“关于离婚后双方的财产分配，以及儿子的抚养权等，吴菊都已逐条写进协议书了。看得出来，你太太已考虑很久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仔细看看，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尽快给我个答复。” </p><p> 罗东雷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三下两下撕毁协议书，说：“我现在就答复你，省得你谷律师一趟趟往部队跑，我决不会在这个狗屁协议上签字的。”他冲门外喊了一嗓子，“李参谋。” </p><p> 值班参谋应声赶来，“副师长。” </p><p> 罗东雷脸色铁青，“替我送送谷律师。”说罢，夺门而去。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一团是座园林式营区，列阵般矗立着几十幢三层楼房，一个连一幢，一个营一群，清一色的紫瓦红墙，一抹齐的碧树花丛，外人很难想象这是座龙吟虎啸的军营。 </p><p> 黄昏时，王山虎带着九连在宿舍楼前的单、双杠，旋梯和滚环上进行体能锻炼，通信员从二楼上探出小半拉身子，喊道：“连长，罗副师长来电话，要你跑步赶到师部多功能厅。” </p><p> 王山虎问：“说什么事儿了吗？” </p><p> 通信员说：“没有，只说火速。” </p><p> 王山虎拨开人群，撒丫子就跑，一边喊：“上士，自行车！” </p><p> 一团到师部大院有两里地，王山虎不到十分钟就骑到。他把自行车往台阶下一扔，便冲进多功能大厅，只见透窗而入的一抹晚霞里，罗东雷脸色阴郁地抱臂站在体操垫上。 </p><p> 王山虎大喘着气，“报告罗……副师长，王……王山虎……奉命赶到！” </p><p> 罗东雷示意，“把门关上。上任两天了，头开得怎么样？” </p><p> 王山虎便摆开架势，汇报他如何从作风纪律整顿入手，全面推行“合格士兵”计划，量化军政训练标准…… </p><p> 可罗东雷不过随嘴一问，今天根本没打算听他汇报，之所以把他叫来，是因为干部科科长向他介绍王山虎履历时，提到这小伙子还是汉州师范大学摔跤队的。罗东雷入伍前也曾在市青少年业余体校受过两年自由式摔跤训练，到部队后一直没碰到像样的摔跤手，所以把王山虎叫来，想试试他腰腿功夫。 </p><p> 王山虎一听愣了一下，说：“那不合适，首长摔坏我没关系，万一不慎我摔坏了首长，全师官兵都不答应。” </p><p> “两个摔跤手，这会儿没有上下级。” </p><p> “不不，连长跟副师长摔跤，怎么说也不成体统。” </p><p> “少啰唆，来吧！” </p><p> “不不，绝对不可以。” </p><p> 罗东雷突然跨步上前，一个别子将王山虎摔个仰面朝天，厉声喝道：“站起来！” </p><p> 王山虎爬起来，“副师长……”他还没站稳，又被摔了个狗啃泥。 </p><p> 罗东雷嘲弄说：“起来，软蛋，汉州师大就这么教你摔跤的？” </p><p> 王山虎的血性终于被激起，他脱掉军装一扔，说：“副师长，那我就失礼了！”说着，一个健步贴近罗东雷。罗东雷伸手去抓他肩膀，被他扣住手腕，一侧身来了个大背挎，重重地摔在体操垫上。罗东雷敏捷地就地一滚，弓起身子直扑王山虎下三路，抱住他双腿用肩一拱，将他掀翻在地。 </p><p> 罗东雷喘着粗气站起来，说：“再……再来！” </p><p> 两人猫着腰在体操垫上转圈，寻找攻击位置，还是王山虎手脚快，一拨罗东雷的胳膊，顺势贴近搂住了他的腰，脚下一绊，将他摔倒，死死地压在他身上。罗东雷拼命挣扎无效，用手拍拍垫子认输。 </p><p> 王山虎站起身：“副师长，还来吗？” </p><p> 罗东雷躺在体操垫上大喘气，“可以……可以了，心里舒……舒服多了……” </p><p> 王山虎同情地望着他说：“副师长，你不是来摔跤的，是心情不好。” </p><p> 罗东雷刚想说什么，旁边传来手机铃声。 </p><p> 王山虎从罗东雷扔在一边的军装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副师长！” </p><p> 罗东雷从体操垫上坐起来，接过手机，“我是罗东雷……方也虹你好……刘放平来休假都三天了？你怎么都不吭一声……老朋友来了，当然要聚一聚……见鬼，怎么都说我心情不好？干吗不好？起码这会儿就很好……行，六点钟‘川味馆’见。” </p><p> 2 </p><p> 一身便装的曹百原与卢瑛正要出门，客厅电话铃响了。 </p><p> 曹百原忙反身拿起话筒：“喂……师长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军通信处举行通讯兵技术比武的通知下班前我才收到，但已经布置下去了……师长放心，进展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报告。” </p><p> 卢瑛在一旁笑。 </p><p> “你笑什么？” </p><p> “过去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发现从昨天起你工作热情突然高涨。是不是师领导班子有变化？” </p><p> 曹百原严肃地说：“家属不要乱打听部队的事儿，尤其是部队领导班子的事儿。快走吧。” </p><p> 曹百原夫妇俩走进“川味馆”2号包间，一看刘放平夫妇和罗东雷、吴梅已到，菜都上齐了，连连抱歉，坐下便开喝。 </p><p> 三巡过后，坐在主人位子上的刘放平拿起啤酒瓶，把酒杯斟满，说：“罗副师长，一年前你在国防大学深造，隔三差五地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看你，在挂着脏兮兮棉帘的小店里涮羊肉，在我乱糟糟的宿舍里喝龙井，边喝边聊，一聊就是几个钟头，除了油盐酱醋茶，啥都聊到了。痛快，那才叫投机，那才是知己。来，罗副师长，整个满的。” </p><p> 穿了件立领夹克衫的罗东雷举起杯，“干！”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刘放平又主动把酒斟上，说：“我喜欢抽烟，但媳妇不让。我怕喝酒，可媳妇说喝点对你身体有益。啥益处咱没看出来，光觉得喝了头晕。趁着这会儿还没喝糊涂，我得赶紧把曹副师长和卢大姐的酒先敬了。两年前，院里派我来虎师作科研项目调查，不仅在罗副师长的帮助下完成了DH9904空投物自动追踪仪的研制，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还由于你们二位的牵线搭桥，娶了个漂亮媳妇。我们设计室王主任评价十二个字儿：此行事半功倍，公私一举两得。虽说空降兵的媳妇挺厉害，经常训斥我，可我乐意，多少单身汉想挨训还没人训他呢。谢谢你们，我先干。” <p> 卢瑛劝他：“不能喝意思一下行了。” </p><p> “那不成敬意。”刘放平一仰脖子干了，又抄起酒瓶，“吴梅……” </p><p> 方也虹忙拦住，“吴梅的酒我代你敬。” </p><p> “不，还是我……”一看方也虹瞪眼了，刘放平忙道，“好，好，你代你代。罗副师长，我酒量不行，但今天我真的想喝，因为到了空降兵我就特高兴，咱们那设计院太憋闷了。” </p><p> 罗东雷笑道：“你是咱们空降兵的女婿，欢迎你常回来看看。” </p><p> 曹百原问：“是不是研究项目进展不顺？” </p><p> 刘放平摇头，“衙门大了，弊端就多。你好不容易确定个项目，得先报计划申请，然后科室组织论证，几次反复后送院领导审查，再呈总部科研部门报批立项，每个过程都是一次漫长的等待。等到几个回合折腾下来，你那点发明创造的激情早就挥发光了。” </p><p> “那到咱们空降兵研究所来啊。”罗东雷鼓动他，“空降兵是个发展的兵种，科研任务很重，而且直接贴近部队基层，随时可能撞击出你科研灵感的火花，正是你大显身手的地方。同时这也解决了你和方也虹两地分居的难题，研究所也从此有了一对夫妻研究员。唉，放平，我这会儿就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研究课题……” </p><p> 方也虹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沉下脸来，“罗副师长，我正想方设法调回北京，你却把刘放平往这儿拖，不是存心帮倒忙吗？” </p><p> 刘放平嘟囔说：“咱们设计院在延庆大山里头，离着北京城还有百十里地呢。” </p><p> 方也虹厉声道：“那也叫北京，罗副师长你说呢？” </p><p> 罗东雷尴尬地笑笑，“当然，当然，肯定不能叫汉州。我这是人不赶趟，话不赶点儿，小方你别在意。” </p><p> 吴梅也打圆场说：“酒酣耳热，信口一说，离开酒席都不作数。来，方姐，我敬你和老刘。” </p><p> 曹百原一拍桌子，“唉，吴梅一说喝，我想起前几天一个乡亲来看我，说咱们老家最近流行一段民谣，说是：天黑路滑，社情复杂，朋友来了，不喝干啥？来，喝酒，喝酒！我跟老罗喝一个。” </p><p> 罗东雷心里不痛快，“要喝拿瓶吹。” </p><p> 曹百原来自麻雀都能喝四两的安徽，根本不怕罗东雷叫板，底气十足地喊：“服务员，搬一箱。” </p><p> 喝酒，第一拼个好身体，第二要个好心情。罗东雷不缺第一缺第二，一箱没过半，就被他的司机搀出去了。 </p><p> 刘放平看着这场面，再也没说过话，回到方也虹宿舍，拉着脸看起电视来。 </p><p> 方也虹一身睡衣正铺着床，问道：“怎么，不高兴哪？” </p><p> 刘放平气呼呼地说：“方也虹，你今天可是过分了啊。人家罗副师长不过那么随嘴一说，你就给人家甩脸子，不要说人家比你职务高一截，就是朋友之间你也不能一说就跳啊。” </p><p> 方也虹瞪着他，“谁跳了，我不也那么一说吗？怎么着，你要我这会儿穿着睡衣就去道歉去？” </p><p> 刘放平不理她。 </p><p> 方也虹没好气，“快睡吧，快睡吧……真不睡啊，那你就给我放哨吧，你休假没事儿，我明儿还得上班呢。”说着，便钻进了被窝。 </p><p> 3 </p><p> 虎师师部大院最夺目的景致之一就是路边的白杨，茂密得像一束束绿焰，在十米高度内碧油油地燃烧。晨风拂动，硕大的树叶哗哗地舞动，悦耳又悦目。 </p><p> 杨昌明不紧不慢地贴着白杨跑，把路让给跑操的直属连队。 </p><p> 罗东雷从后面追上来，“政委早啊！” </p><p> 杨昌明笑笑，“东雷啊，昨晚是不是有个干部因为职务问题闹情绪，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啊？” </p><p> 罗东雷听出来，便也调侃道：“不会吧，真要是这么低的觉悟，这个干部根本就不能用。据我所知他多喝了几杯啤酒，主要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远没到酩酊的份儿上。” </p><p> “噢，那就好。不跑了，歇会儿吧。我还是那句话，政治干部要有气度，军事干部要有眼光，不要患得患失，一叶障目。” </p><p> “政委，那个干部会记住的。” </p><p> 曹百原跑步过来，“政委、老罗，你们早啊！” </p><p> 杨昌明道：“老曹啊，上午通信处那个会完了以后，你抽空去谷副军长那儿一趟，问问配发给我们的那批特种车辆什么时候到。” </p><p> 曹百原应道：“好的。” </p><p> 杨昌明又问罗东雷：“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p><p> 罗东雷：“科研处许处长前几天就跟我约了，今天上午我们一起去伞厂看换代伞样品。” </p><p> “下午呢？”杨昌明说，“廖师长在鹰师工作多年，对我们虎师的情况不是太熟悉，要到各团去跑跑，我想让你陪着介绍介绍情况。” </p><p> “植树节到了，下午跟地方有个绿化协调会。”罗东雷自嘲道，“我不是师的绿化委员会主任吗？这是我包括兼职在内的一系列职务中唯一的正职。” </p><p> “哈哈，我听出来了，副职当久了，一不留神儿就流露出情绪。” </p><p> “有点儿，但能正确对待。”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曹百原忙道：“政委，我下午没什么要紧的事，我陪师长去吧？” <p> 杨昌明想想：“还是东雷去吧，师长还想跟他聊聊。绿化协调会请老曹辛苦一趟，怎么样？” </p><p> 曹百原一笑，“那能怎么样？当然听政委安排了。” </p><p> 曹百原走进副军长办公室时，谷振风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看新到的一期《空降》杂志，看着看着，他眉头就拧起来。他拿起红铅笔把其中几段一一圈起来，满脸愠色地将杂志往桌上一扔，抄起电话摁了几个键，“我是谷振风，《论垂直打击》谁编的稿子……叫她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跑步！” </p><p> 曹百原进门敬礼，“谷副军长！” </p><p> 谷振风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 </p><p> 曹百原坐下就发笑，说：“谷副军长，您这沙发真该换换了，软得跟棉花套子似的，人坐上去一沉，有种离机的感觉。” </p><p> 谷振风冷下脸，“你不是来检查沙发的吧？说事！” </p><p> 曹百原这才发觉谷振风心情不好，忙站起，“副军长，我刚刚在通信处开完会，杨政委让我顺便来问问，给我们师补配的那批特种车辆什么时候能到？” </p><p> “一星期左右。”谷振风拿起桌上的杂志，“罗东雷的这篇《论垂直打击》你们看了吗？” </p><p> 曹百原说：“刊物刚收到，粗粗翻了一遍。” </p><p> 正说着，方也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报告！” </p><p> “进来。罗东雷的这篇稿子是你编的？” </p><p> 方也虹说：“是的，它提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理念，航空兵与空降兵应该成为空军的一把双刃剑。如果我们不仅拥有一支强大的航空兵，还拥有一支强大的空降兵，中国空军就可以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而空降兵强大的标志，是具有师以上规模的战役性垂直打击能力。” </p><p> 谷振风冷淡地打断，“问题是我们目前还不具备战役性大规模空降的条件。” </p><p> 方也虹解释说：“理念总是超前的，所以这篇文章又指出：当前我们的空降演习还没有跳出配属陆军作战的老框框，从而带来训练上的许多弊病，很有见地，也很尖锐。我们编辑部一致认为这是近几年少见的好文章，因此把它放在了头条位置。” </p><p> “一致认为？”谷振风扭脸问曹百原，“你也这么认为？” </p><p> 曹百原忙道：“我没来得及细看，说不大准，但是我觉得其中不少观点确实值得商榷，像‘空军独立打一场局部战争’这样的提法似乎就有些不大妥当，咱们独立打一场局部战争，人家陆军、海军干吗去啊，站一边儿看着你空军打？” </p><p> 方也虹一听心里就不高兴，文不对题嘛，说的是具备一种打击能力，他却操心人家有没有事儿干。陆军、海军干吗？下车逮蛐蛐，上舰钓黄鱼，坐下来打八十分，站起来跳迪斯科，你管得着吗？她没好气地说：“曹副师长，这是内部军事学术探讨，你不同意也不妨姑妄听之。” </p><p> 曹百原说：“但是《空降》杂志是全军各大院校、研究院所交流的刊物，你在这儿自吹自擂什么双刃剑，兄弟军兵种看了会怎么想？影响恐怕不大好吧？” </p><p> 方也虹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一脸不悦，“如果曹副师长这样理解问题，那就没法深入探讨下去了。” </p><p> 谷振风沉下脸，“我看曹副师长探讨得已经很深入了。方也虹，乱提口号，乱发议论，会干扰上级决策，引起实践上的混乱，这你也不懂？文章谁把的关？” </p><p> “我们所长兼任《空降》的总编辑，每一期杂志都由他最后审查、签发。” </p><p> “刊物全发下去了吗？” </p><p> “军首长和军机关各处、院都送到了；师团营三级领导中虎师离我们最近，先送出去了，其余的今天下午送到。” </p><p> “没送的，停止发送；已经送出去的，马上都给我收回来，暂时封存。”谷振风又补充说，“全部封存。” </p><p> “哟，副军长，这么大的事儿得先跟我们所长报告。” </p><p> “你的话我没听懂，是你去报告还是我去报告啊？”谷振风讥讽道。 </p><p> “报告副军长，当然是我去报告。” </p><p> “那你还杵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 </p><p> 方也虹噘着嘴敬个礼走了，回所里汇报情况。 </p><p> 所长一听就急眼了：“快，快，你们赶紧分头去收回刊物。” </p><p> 方也虹倔倔地，“刚发出去又往回收，我没脸干这种事，你另派人吧。我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扭脸就走。 </p><p> 回到宿舍，方也虹把个坤包往椅子上一扔，“刘放平，赶紧催催调动的事儿，这个部队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呆。” </p><p> 倚在沙发上看书的刘放平被吓一跳，“又怎么啦？” </p><p> 方也虹喝道：“你别问那么多，我的调动越快越好。真气死我了，没见过思想这么保守的领导，一篇理论文章都不能容忍。学术上的不同见解，可以开展争论嘛，封存算什么，封存就是不讲道理。” </p><p> “我越听越糊涂了，谁不讲道理啊？”刘放平劝道，“来，喝口水消消气，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p><p> 方也虹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刘放平也很吃惊，“对兵种刊物也搞行政干预？” </p><p> 4 </p><p> 一团各连分别在进行轻武器预习、战术、攀登等课目训练，放眼望去，但见训练场上龙腾虎跃，地动天摇。 </p><p> 200米障碍场前，王山虎向九连宣布：“昨天，指导员已经代表连党支部向全连郑重承诺，凡干部做不到的，决不要求战士做到。今天的通过200米障碍训练，就从本连长、指导员开始，欢迎大家评头论足！指导员，计时。”说罢，他一撸腰带，飞步越过堑壕，匍匐钻过铁丝网，跑上独木桥，翻过高墙……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p><p> 钟立文在王山虎到达终点的瞬间揿下手心里的秒表，宣布：“43秒6。” </p><p> 战士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精瘦的钟立文接着上场。他虽然动作敏捷，技巧娴熟，用57秒通过障碍，但显然体力不支，一套动作做下来，气喘不迭。 <p> 王山虎吆喝一嗓子：“一分钟之内不能通过者，饭后加班。开始训练！” </p><p> 障碍前随即响起一片命令声和斥责声—— </p><p> “各排带开！” </p><p> “一排的，听口令：通过障碍！” </p><p> “保持平衡……陈凯，屁股撅得跟烟囱似的，上身放平喽……” </p><p> 王山虎看看脸色苍白的钟立文，担忧地说：“老伙计，你太瘦了。” </p><p> 钟立文摇头，“肠胃不太好，光吃不长肉。” </p><p> “往后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我怕你这身板顶不下来。” </p><p> “那死活也得顶住了，否则往连队跟前一站心虚气短，根本张不开嘴。” </p><p> 王山虎有些感动，“有你这样的好指导员，我前任老姚怎么会把连队带成这个样子？” </p><p> 钟立文叹了口气，“唉，还不是家庭拖累太大，母亲瘫痪多年，父亲老年痴呆，女儿才两周岁多点，老婆一个人伺候老少两代，外加四亩夏麦秋稻，撑不住了就往连里打电话，哭得说不成个调。老姚这头就急得跳，吼她：有事儿你说嘛，哭啥呢，哭啥呢？你说，搁你你有心思抓工作吗？” </p><p> 这时，通信员飞跑过来，“连长，连长，那个女的又来了。” </p><p> “哪个女的？”王山虎扭头一看，那辆采访车径直开来，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刹住。 </p><p> 吴梅跳下车，“王连长，今天采访你个人。”她扭脸交待助手，“机位就选在这儿。” </p><p> 助手支起三角架，架上摄像机，调节白平衡。 </p><p> 王山虎见训练场上的人远远近近的都朝他这边看，问：“吴干事，机子架这儿让部队分心，影响训练，换个地方？” </p><p> “为此分心说明你们训练不专注，不是我的问题，我要的就是带训练背景的画面。”吴梅没得商量地拿起话筒，说，“王连长，看着镜头。请你谈谈是什么促使你大学毕业放弃就业机会，而选择了参军这条路。” </p><p> 王山虎开始还有点磕磕巴巴的，说着说着就顺溜了，“我从小就渴望当兵，高考时北大、清华我都不考虑，一门心思想上军校，但没考上，却被汉州师范大学地理系录取了。越临近毕业，我心里越恐慌，一想到以后要到中小学任教，成天给孩子们讲黄河黄，长城长，曾母暗沙在顶南边，漠河是中国的最北方，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揪了。幸好毕业前夕部队到地方院校招生，于是我第一个报了名。在陆军指挥学院受训一年之后，我便被分到虎师。” </p><p> “听说你在陆军指挥学院被评为优秀学员？” </p><p> “这你也知道？”王山虎很惊讶，“没错。到了部队我如鱼得水，军事技术一点就通，一练就精，悟性高得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给自己拟定了一个奋斗路线图与时间表，争取35岁之前当团长，40岁出头当师长，50岁之后当军长……” </p><p> “60岁以前当空军司令。”吴梅挖苦说。 </p><p> “那当不了，我不懂飞行。”王山虎很认真。 </p><p> “小李，收机器，不拍了。”吴梅垮下脸，转身就走，“一点境界都没有，尽琢磨当官的事儿，这样的人根本没法宣传。” </p><p> 5 </p><p> 师长廖云耕走进政委办公室，一看，“，老曹你也在。政委，怎么回事儿？上班才送来的《空降》杂志，我正在看东雷的那篇《论垂直打击》，研究所忽然又急急忙忙派人往回收，说是军首长指示封存。” </p><p> 杨昌明说：“我们正说这事儿呢，老曹说是东雷的那篇文章捅的娄子。” </p><p> 廖云耕问：“你怎么知道？” </p><p> 曹百原说：“上午到军里开会，政委让我顺便找谷副军长问问那批特种车辆的事儿，去的时候谷副军长正在发脾气。”他渲染道，“哎呀，那简直是雷霆之怒，谷副军长差点把杯子都摔了。” </p><p> 廖云耕纳闷，“我虽然只看了一半，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嘛。” </p><p> 曹百原说：“主要是观点和提法上的错误。唉，东雷这人也是的，有啥想法说说也就罢了，写啥文章嘛。我认为师以下指挥员的职责是扎扎实实带好部队，而不是务虚，去搞什么军事理论。” </p><p> 杨昌明摆摆手，“这我不同意。如今的指挥员文化层次很高，光咱们虎师，不仅有一批本科毕业排长、连长，还有几个硕士学历的营长、教导员，搞点军事理论方面的研究，将会有助于推动部队的教育训练。” </p><p> 廖云耕说：“政委说得对，起码我们的团以上指挥员，都应该做军事理论方面的明白人。好，你们接着谈，我找东雷约一下去二团的时间。” </p><p> 几个师领导的办公室都在四楼，罗东雷在走廊顶东头第二间。他正在接一楼值班室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姓谷的律师找他。 </p><p> “就说我不在。”说罢，他就扣了电话，起身走到窗前，没多久就见那辆宝蓝色跑车，缓缓驶出办公楼前的环形停车场。 </p><p> 这时，廖云耕走进来，“东雷呵，下午几点去二团？” </p><p> “哎，你是师长，你定啊。” </p><p> “你定。” </p><p> “师长，你这么客气干吗。”罗东雷笑道。 </p><p> “不客气不行啊，上任前，好几个人跟我开玩笑，说那位子本来该人家罗东雷的，你去坐等于先替人家焐焐板凳。”廖云耕幽默地说，“所以我到虎师来，老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p><p> “师长，你这么说真让我惭愧了，绊马河一仗成了虎师抹不掉的耻辱，上级派你这样的老将出马，收拾这个乱摊子，我应该感谢你才是。”罗东雷诚恳地说道。 </p><p> 廖云耕一扭头，看见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里正在播放一个录像片：几百架德国容克—52运输机飞临克里特岛上空；德国伞兵纷纷跃出机舱…… </p><p> “你在看光碟？”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噢，这是1941年5月德军空降兵夺取克里特岛的资料片，我请人把它做成电脑屏保，经常看看，也算是警钟长鸣吧。” <p> “克里特岛，那是二战中最惨烈的一次空降作战。为了夺取这个爱琴海的门户，德军动用了600架容克—52运输机，伞降了四个伞兵团，机降了一个山地步兵师。” </p><p> “是啊，半个多世纪前德军就发动了战役性的大空降，我们不能到今天还年复一年地演练小分队空降，中国空降兵也该具备大规模空降的实力了。” </p><p> “这是你《论垂直打击》的基本观点吧，可惜我没看完。听说被军里暂时封存了？” </p><p> “师长，这对我已经不算挫折了。”罗东雷苦笑道。 </p><p> “我看了一半杂志就被收走了，但我已经领略到文章中澎湃的激情。”廖云耕指出，“你不但提出为增强垂直打击烈度，我们必须准备大规模空降作战训练，而且几次用到‘刻不容缓’这个词。” </p><p> 赏识是仅次于军功章的第二种荣誉。 </p><p> 罗东雷感觉心底有份情愫在蠕动，“是的，当前国际军事斗争动向，已呈现出瞬息万变的特点。就空降兵承担的历史使命来看，一旦战事突起，拉上去一个连、一个营已经无济于事，军委和空军很可能整师整军地把我们拉上去。师长，如果拉而不动，动不能战，像绊马河打个半截子仗，我们不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吗？” </p><p> “但你所说的大规模空降作战训练，必须革除小分队空降训练体制遗留下的弊病，具体指哪些？” </p><p> “师长，下午我们到二团边看边说吧。”罗东雷提议说。 </p><p> 一位参谋走进来报告：“师长，二团朱团长来电话，说他们准备好了，问师长下午什么时候到？” </p><p> “准备好啦？那你告诉他们，不去了。”廖云耕诡秘地眨眨眼，“东雷，我们奔一团。噢，还有，你把电脑里的原稿调一份出来，让我把《论垂直打击》看完。” </p><p> 6 </p><p> 宽敞的大客厅里，陈设简洁，墙上却挂满了字画。 </p><p> 谷振风一手攥着个精致的不锈钢保暖杯，一手拎着小皮包走进客厅，看见谷晓楠坐沙发上看央视新闻好生奇怪，“咦，晓楠，从来中午都是在单位吃，今儿怎么回来了？” </p><p> 谷晓楠起身接过谷振风的茶杯、皮包，挽着他胳膊走进餐厅，说：“闻到小田煎牛排的味儿了嘛。老爸，洗洗手吃饭吧。” </p><p> 佩带二级军士衔的炊事员将一盘煎牛排和几样蔬菜端上桌。 </p><p> 谷振风擦干手，一声不响地坐下就吃。 </p><p> 谷晓楠边吃边夸：“小田光凭这煎牛排，就可以到中国奥运代表团当厨子。老爸，你知道吗？出国打比赛的那些运动员，每天必须吃块牛排……老爸，妈妈旅游什么时候回来？” </p><p> “后天。你妈在九寨沟还惦着你的事儿，问你跟乔副市长的二小子见面没有。” </p><p> “见了，人家再没有下文了。” </p><p> 谷振风用筷子点点她，“骗鬼，是你没有下文。部队有人打官司？” </p><p> 谷晓楠一惊，“老爸，您真洞若观火。怎么看出来的？” </p><p> “没官司上班时间你会往回跑？谁啊？” </p><p> “你别问，反正事情不影响你们部队建设。” </p><p> “军人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可能妨碍他执行任务，影响部队建设。”谷振风往谷晓楠碗里挟了块牛排，“好吃再来块。” </p><p> 谷晓楠笑道：“老爸，来块牛排我也不能告诉你，律师有律师的职业道德，我必须替我的当事人保密。” </p><p> 7 </p><p> 汉州地处内陆腹地，五月初的太阳已有些灼人的烈度。“猎豹”开到一团训练场边，司机乖巧地将车停在唯一一株苦楝旁的阳光下，留出那块竹匾大的树荫。廖云耕、罗东雷和作训科长一下车就站在了树荫里。 </p><p> 罗东雷指着一团训练场，“师长，你看，这就是小分队空降训练遗留的弊端！” </p><p> 放眼望去，十多个步兵连、炮连、新兵连正各自组织射击、战术、攀登、格斗、跳平台训练…… </p><p> “除了跳伞，长期以来，我们的步、炮、防化、通信、引导各兵种，就这样以分队为单位组织地面训练的，演习时才合成。平时营长们闲得跟大爷似的，背着膀子乱转悠。团长更是有劲儿没处使，自然而然就成了甩手大掌柜。”罗东雷用手一指，说，“师长你再看那边的炮连，连长一声口令：各班带开！班长们找个树荫地儿把大口径迫击炮、无后座力炮一架，一炮手练瞄准，其余炮手一字排开蹲地上，闲着没事干，都在那儿揪草皮。” </p><p> “是啊，练兵，练兵，光练了士兵。” </p><p> “我们的赤店演习场每年几十万上百万地往里投钱，基础设施已经很完善了，可一年里除了几次演习用用，大部分时间闲置在那儿。”罗东雷痛惜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它充分利用起来，把部队轮流拉进去练练攻防协同？师长，再不能这样关在营区搞训练了。” </p><p> 廖云耕直视着他，“接着说。” </p><p> “为了实现空军首长提出的全天候、全方位空降作战方针，我们应该着眼于大规模空降作战，立即进行训练改革，把部队成建制地拉出去，展开适应性野战训练。在训练内容上，把零散、应急式训练转为系统、整体和超越型训练；在训练方法上，把注重专业技术分队训练转化为全员强化训练。以合同战役战术训练为轴线，强化指挥员的指挥技能和部队的协同水平，使部队战斗力从单兵、小分队空降作战向整团、整师空降作战上转化、跃升。”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李科长，听见了吗？”廖云耕很振奋，“这就叫积极探索新时期军事斗争准备的新特点，这就是训练改革思路的新突破。但是东雷，这事儿实行起来难度还不小。来虎师上任那天，谷副军长跟我谈话，透露说年底的三军‘大瀑布’演习，他和军长原先都倾向于拉一个团上去，可是绊马河失利后他改变了想法，认为如果条件不成熟，搞的规模越大，出的洋相也越大，还是一个加强营空降为宜。” <p> “是吗？”罗东雷很吃惊。 </p><p> “我看这样，你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一下。”廖云耕强调说，“要系统，搞一个关于训练改革的意见，请常委们讨论一下，如果没有大的分歧，就以师党委的名义上报给军里。” </p><p> 8 </p><p> 小餐厅里已经满桌菜肴了，隔壁厨房还响着叮叮当当的炒菜声。吴梅在往桌上摆放碗筷，身上肉嘟嘟的小胖等不及了，伸手抓了根鸡翅，趴桌上聚精会神地啃起来。 </p><p> 罗东雷看着儿子那样儿忍不住发笑，“瞧你那吃相，就跟个小狗似的。最近学习怎么样？” </p><p> 小胖顾不上回答，只是点头。 </p><p> 吴之恭夸道：“咱小胖干啥都这么投入。” </p><p> 罗东雷叮嘱说：“要听外公外婆的话。” </p><p> 小胖还是点头不耽误吃。 </p><p> 吴之恭说：“前天我去开家长会，班主任田老师表扬我们小胖智商很高，虽然上课经常打瞌睡，但回回考试全班第一。” </p><p> 罗东雷批评道：“小胖，考第一打瞌睡也不对。” </p><p> 小胖的嘴终于腾出空儿来，刚上四年级的小人，说话跟大人似的，“但老师不批评，光批评杨阳。杨阳说罗小雷也打瞌睡了，你怎么不管他？老师说你要能考出他那成绩，搬张床到教室来睡老师都不管你。” </p><p> 吴梅笑起来，“瞧瞧现在这些孩子，分数定荣辱。”她冲厨房喊道，“妈，菜够了，别再炒了。” </p><p> 老邢端着盘菜进来，“不炒了，不炒了，东雷，吃吧，也没什么菜。” </p><p> 吴梅撅起嘴，“妈最偏心眼了，姐夫不回来就一荤两素；姐夫一回来弄这么一桌还说没什么菜。” </p><p> 老邢说：“唉，你姐夫大校，你才上尉，待遇就是不一样。别说你姐夫已经是副师长了，你爸爸当副团长那会儿就吃上小灶了，不信你问问。东雷，陪你爸喝两盅。” </p><p> 罗东雷挡住说：“爸，今晚不能陪您喝，吃了饭我还有事儿。” </p><p> 吴之恭劝道：“少喝点儿，不耽误你办事。” </p><p> 罗东雷说：“真不行，待会儿要去见谷副军长，满嘴酒气不礼貌。” </p><p> 吴之恭问：“晚上还去请示工作？” </p><p> 罗东雷道：“绊马河失利让谷副军长很失望，怕再有什么闪失，在年底‘大瀑布’演习的空降兵参演规模上，他从原先想法退回来，还是准备上一个加强营。我想跟他谈谈我的想法。” </p><p> 吴之恭就恼火起来，“我那三排长当了副军长也没多大长进，求稳怕乱，还是小分队空降那一套。因为小分队保险啊，他搞了几十年，轻车熟路。” </p><p> 吴之恭在虎师当连长时，谷振风是他那个连的三排长，可罗东雷不知道两人历史上有什么过节儿，一提起他吴之恭就来气，每次都故意拣他最低职务叫。罗东雷试探着问过，吴之恭说都是些陈年旧账，懒得说它。 </p><p> “听说他把你那篇文章封存了？”吴之恭问。 </p><p> 罗东雷有些惊讶，“爸，这事儿您也知道？” </p><p> 汉州干休所几乎集中了空降兵K军创建以来各个历史阶段的军、师级离退休干部，新军长、政委上任第一天办交接，第二天必定要去干休所看望老干部。历届历任，概莫能外。美军将校一旦退休，永不回营，以避免干扰继任者的决策。可中国不一样，K军是这些老干部们创建、训练出来的，他们视K军为家，即便不在位，老干部们依然热情如初地关注它的发展，军部大院有点风吹草动，老干部们都知道。但罗东雷没想到，连篇文章的风波也这么快传过来。 </p><p> 吴之恭说：“下午我让军后勤邱副部长给我弄了一本杂志，你那篇文章写得很好嘛。谷振风这人从来听不得不同意见，老毛病了。东雷，别去找他，营规模、团规模，都是战术意义上的，一个球样儿。” </p><p> 然而罗东雷认为：“团空降毕竟更接近师的规模，光动用的机场就得四五座，对指挥员的组织协同多少是个锻炼。” </p><p> 吴之恭想想，“那倒也是。小梅，先给你姐夫盛饭吃吧。” </p><p> 吴梅拿起饭碗，调侃道：“姐夫，你谱儿够大的了，连盛饭的都是上尉。” </p><p> 罗东雷三嘴两口地扒拉下一碗饭，便告辞了。 </p><p> 吴梅追出来，“姐夫，吃饭前给我姐拨过电话，还是没人接，你这会儿再拨一个试试？” </p><p> 罗东雷皱起眉头，“用不着了。” </p><p> 吴梅问：“用不着了什么意思？” </p><p> 罗东雷忙道：“没什么意思。我该走了。” </p><p> 刚出屋他就接到匡林电话，“东雷啊，听说你最近官场不得意，情场也不顺，怎么回事儿？出来散散心吧，我在酒吧街‘往日情怀’等你。” </p><p> 罗东雷说：“我还有事呢。” </p><p> 匡林不依，“哎哟，晚上还有啥事儿，又不是正职，部队一会儿都离不开你？来吧，来吧，我请你喝英国强弓，口感特别饱满。” </p><p> 罗东雷说：“真有事，改日吧！”说完就关了手机。 </p><p> 9 </p><p> 有些事儿置之不理，人们或许忽略了，一禁反而路人皆知。新一期《空降》杂志被封存的事就不胫而走，不到十个小时就从军机关传到连队。 </p><p> 九连连部的屋里很制式地摆着两桌、两柜、两床。瘦骨嶙峋的钟立文穿着背心裤衩，躺在长板凳上练哑铃。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趴在桌上小声打电话，“唉，老同学帮帮忙，听说那篇文章意识很超前……废话，不是封存我还用找你吗，团机关有的是……真的，你私藏了一本？太好了，我马上派人去取……我保证不转借他人……哎，好哪。”他放下电话，朝门外吼了一嗓子：“三班长！” <p> 门外走廊上一阵脚步响，耿小宝推门而入，“到！” </p><p> 王山虎压低嗓门，“你把上士的车借来，就说我说的。然后到空降兵研究所理论研究室找我那位老同学，叫赵耀，替我把一份杂志取来。杂志在身上藏藏好，这事跟谁都不能说。” </p><p> 耿小宝点点头，“明白了。” </p><p> 这个刺头让王山虎几跤给摔服了，王山虎又就手给了他个班长当当。班长是兵头将尾，大小有个职务，也就平添了几分责任心。几天下来，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班长当得有模有样。 </p><p> 耿小宝赶回来时，正在吹熄灯号。 </p><p> 王山虎接过杂志就坐到台灯前的椅子上，钟立文也凑了上来，趴在他身后的椅背上看。 </p><p> 王山虎说：“你等我看完行吗？你这么趴着怪别扭的。” </p><p> 钟立文说：“那我坐着你趴着。” </p><p> 王山虎一抱拳，“求你了。” </p><p> 钟立文这才支起身子，“好吧，我先擦擦澡去。” </p><p> 他打了盆水回来，还没擦洗，就听王山虎一拍桌子，大呼：“带劲儿！” </p><p> 钟立文喝道：“发什么神经，连队都就寝了。” </p><p> 王山虎压低嗓门，“指导员，你听我给你念念这一段……” </p><p> 钟立文说：“别别，我也识字，待会儿我自己看。” </p><p> 王山虎坚持，“不行，一定要念，不念出来我这心里涨得慌。就念一小段，你听啊：航空兵与空降兵应该成为空军的一把双刃剑。如果我们不仅拥有一支强大的航空兵，还拥有一支强大的空降兵，中国空军就可以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你听听，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它一下子就把空军配合陆军作战的传统给颠覆了。” </p><p> 钟立文说：“听说主要是这个提法出了问题。” </p><p> 王山虎亢奋地说：“什么问题？别听他们瞎喳喳，空中有航空兵，地面有空降兵，中国空军就是可以独立作战。你看关于战役性大空降的意义，罗副师长比方打得多好，战术空降好比断敌一指，战役空降则是要他老命。明了、通俗。”他激动得满屋转圈儿。 </p><p> 钟立文笑道：“别转行吗，我眼都晕了。” </p><p> 王山虎感慨万千，“指导员，看了罗副师长的文章，我深刻地体会到，再牛的人到空降兵你别牛，比你更牛的人有的是。” </p><p> 钟立文想想，“嗯，深刻。但是你得赶紧睡觉，明天还得去师伞训长集训队报到呢。该我看了。” </p><p> 10 </p><p> 溶溶月光下，罗东雷沿着冬青夹道的小路，来到这座掩映在杉树林中的青灰色平房小院前，摁了摁门檐柱上的门铃。少顷，门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请稍等！” </p><p> 院门“吱”的一声打开，里面走出谷晓楠。她惊奇地问：“罗副师长，找我吗？” </p><p> 罗东雷一愣，“不不，可能我找错门了，对不起，我找谷副军长。” </p><p> 谷晓楠笑起来，“那你还是没找错，我是谷振风的女儿。” </p><p> 罗东雷讪笑道：“怎么会这么巧？” </p><p> “是啊，我也觉着太巧了。上午我给你送协议书你避而不见，这会儿你倒自己撞上门来了。” </p><p> “避而不见？怎么会，我上午下部队去了。” </p><p> “算了吧，罗副师长，我可是有证人的，当时那个小司机正在师部大楼前擦你的‘猎豹’，亲口告诉我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p><p> “迷糊，我那个司机经常犯迷糊。”幸亏在月色下，看不清罗东雷满脸窘意。 </p><p> “那我换个话题吧。”谷晓楠问，“吴菊的协议书我放所里没带回来，你看是我给你送去，还是你来我们所里拿？” </p><p> “不好意思让你再辛苦了，但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一有空我准去找你，你等我电话。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p><p> 谷晓楠身子往门当间一横，“说定了，哪天？” </p><p> 罗东雷想想，“最晚后天。” </p><p> 谷晓楠这才领着他走进小院，一边喊道：“老爸，有人找！” </p><p> 书房里一墙书橱，两只藤椅；临窗一张铺着毡毯的大书案，案上砚台墨香，宣纸如绵。谷振风正据案临摹米芾的《多景楼诗帖》。 </p><p> 罗东雷进屋敬礼，“副军长，练书法呢？” </p><p> 谷振风全神贯注地泼墨挥毫，头都没抬。 </p><p> 罗东雷凑上前去，念道：“华胥兜率梦曾游，天下江山第一楼。好字，好字，副军长，我跟随您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您有这雅好，从没见您露过嘛？这回我可得跟您讨个墨宝。” </p><p> 谷晓楠端了杯茶进来，“请喝茶！” </p><p> 罗东雷接过，“谢谢。”一看谷振风探笔蘸墨，他忙放下茶杯，捏起松烟墨便研起来，说，“副军长，我觉得您这手米芾行草，练得已是功德圆满，青胜于蓝。” </p><p> 谷振风骂道，“什么青啊蓝的，你会拍马屁吗？我这字连形都不似，皮毛而已。有事你说事，别不懂瞎在行。” </p><p> 谷晓楠一旁抿着嘴笑。 </p><p> 谷振风将一张写满的宣纸撤下，“说啊，找我什么事儿？” </p><p> 罗东雷连忙帮他往书案上铺了张四尺宣，嘻笑道：“副军长，您看我拍马屁都给您拍恼了，一说事儿您不更生气了？” </p><p> “那你就别说，我替你说，你是来要求解除刊物封存的，对吧？但这事儿要等我向军长报告后再说。” </p><p> “我来府上恰恰跟这事儿一点儿没关系。”罗东雷试探道，“副军长，听说您改变了原先‘大瀑布’演习空降规模的想法，打算还是上一个加强营？” </p><p> “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啦？”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副军长你知道的，我们K军缺少的就是大规模空降作战经验，‘大瀑布’是三军联合作战演习，政治意义之深，军事意义之大，历史罕见，机会难得，我们上一个团已经是战术性的了，如果只上一个营，空降兵在‘大瀑布’演习中的分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p> “哦，那以你看空降兵投入多大规模合适啊？” </p><p> “起码一个师，最好一个加强师，借‘大瀑布’演习，全面演练我K军战役性大空降。”罗东雷来劲了。 </p><p> 谷振风把手里的羊毫往笔架上一撂，“加强师？给你一个团都摆弄不好还加强师呢。” </p><p> 罗东雷腆然道：“嘿嘿，副军长，那还不是因为摆弄得少了吗？第一次指挥团的空降就赶上沙尘暴，你要让我再摆弄一回，我保证不会给你出洋相。再说，也不能因为我绊马河失利，而使我们军失去一次锻炼的机会嘛。” </p><p> “罗东雷呵罗东雷，你从跟我当参谋起就没谦虚过，总是咄咄逼人，自我感觉良好，老毛病了。” </p><p> 谷晓楠一旁帮腔，“老爸，我觉得罗副师长说得有道理。” </p><p> 谷振风严厉地说：“晓楠，我们家可是早有规矩的，部队的事，你和你妈一不要插嘴，二不能外传。”说罢便出了书房，径直走进客厅打开电视机。 </p><p> 罗东雷端着谷振风的不锈钢保温杯跟进来，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一声不响地坐一边陪着看电视。 </p><p> 电视里正在播一白发老中医的中医学讲座。“肉桂温肾壮阳，纳气平喘；当归养血补肝。诸药相配，既可降气化痰，又能散寒平冲，使气降痰消，喘咳自平……” </p><p> 谷振风烦躁地一摁遥控板按键，换了个频道，一女歌手正投入地演唱：“千年等一回啊，等一回啊……”再换频道，是豫剧《朝阳沟》，拴宝唱：“前腿那个弓，后腿那个蹬……” </p><p> 罗东雷一旁说：“一频道正在播军事题材连续剧。” </p><p> 谷振风刷地关掉电视，“不看，看它还不如看你的大作《论垂直打击》呢。” </p><p> “嘿嘿，副军长挖苦我。” </p><p> “真的，你比跟我当参谋那会儿可是出息多了，居然著述立说，宣称中国空军要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可我想知道，人家陆军干吗，马放南山？人家海军干吗，舰艇入库？” </p><p> “副军长……” </p><p> “你左一个大空降，右一个师规模，听起来气派，大手笔，很战略，其实是一通自欺欺人的废话。”谷振风逼视着他，“不是吗？因为你不是不知道，一次性运载一个空降师得同时动用十来座机场，上百架大型运输机，不要说我们没有这么大的空运能力，上万伞兵铺天盖地地跳下来，光踩坏的庄稼踹断的树，我们都赔不起老百姓。一个国家的空降作战规模能搞多大，完全取决于它的综合国力和航空工业。航空运输的矛盾不解决，我们就不可能一下完成战术空降向战役空降的递进。所以目前我们能做的，还是扎扎实实地搞好基础训练，进行战略蓄势。” </p><p> “但目前团的战术空降我们还搞得起吧？而且，即使在大型运输机还没有装备到位的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有所作为，尽快着手改变陈旧的训练方式，研制改进空降装备，组织整营整团建制的协同训练，从训练作战体制上做好战役性大空降的准备。”罗东雷辩解道。 </p><p>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大瀑布’到底上一个团还是一个营，我副军长说了也不算，最后还得由军长拍板。” </p><p> “可您是管作战训练的副军长，资深望重，您的意见直接影响军长的决策。” </p><p> “你什么意思，非要我现在就给你表个态？”谷振风说，“我偏不表态，你就是耗得我一宿不睡，我还是那句话，军长拍板。” </p><p> “副军长您休息，我走了。” </p><p> 谷振风忽然喝道：“站住，吴菊在国外怎么样？” </p><p> 罗东雷看了谷晓楠一眼，敷衍说：“还好。” </p><p> 谷振风语调舒缓下来，“出国读博时间不短了，让她赶紧回来吧，书读到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p><p> 11 </p><p> 空降装备研究室里，两张临窗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技术资料和科研报告；桌旁一排文件柜；柜旁的记事板上，列着工作安排：九日空投试验、十六日机舱滑轨改造……东西两面墙上挂满了多用途伞兵刀、空投物电子寻踪器等草图、设计图。 </p><p> 方也虹正伏案勾画草图，研究所焦副所长走进来，发现堆在墙角的《空降》杂志少了许多，问：“方也虹，前天从机关收回几十本杂志，怎么就剩这几本了？” </p><p> 方也虹说：“可不就剩这几本了吗。不封存，许多人都没把咱们的杂志当回事儿，这一封，反倒突然畅销了，大家都觉得好奇，想看看罗副师长的高论，悄悄通过各种关系来要。” </p><p> 焦副所长顿时不悦，“来要你就给啊？你不知道这是军首长封存的吗？” </p><p> 方也虹也急了，“哎，焦副所长，来要杂志的是人都比我官大，我敢不给谁？后勤邱副部长一下就拿走三本，我挡得住吗？装备部的钱科长是所长老乡，说是跟所长打过招呼了，要拿两本杂志回去翻翻，我能不给吗？再说了，你焦副所长也没雇我替你看着这堆杂志。” </p><p> 焦副所长瞪起眼珠子，“你这是什么话，放在你这儿，你就有责任保管好它，不然军里查下来怎么办?” </p><p> 方也虹讥讽说：“那不好办吗，天塌下来个儿大的顶着，有你焦副所长呢我怕啥啊，反正我也没打算在空降兵长呆。” </p><p> 焦副所长气得：“你……你……”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无垠的碧空漾着湛蓝湛蓝的天光。三架从鹰山机场起飞的草绿色“Y—5”掠空而来，鱼贯进入空投点。 </p><p> “Y—5”是运输机5型的缩写，我国20世纪50年代开始仿制的前苏联安—2型飞机。空降兵给这种小型多用途螺旋桨飞机起了个绰号“老水牛”。但别看它模样笨笨的不起眼，既经济通用，低空性能又好，给它一块150米长的草地就能飞起来；即使发动机空中停车，它也能靠自己翼展宽大的双层翅膀安全滑翔下来。因而它不仅适用于运输、空中救护、农药喷洒、森林灭火，更适合空降兵跳伞训练。 </p><p> 机舱里，跳伞的笛声一响，戴着头盔的伞兵上体前倾，两腿弯曲，全身收缩，一个接一个地从机门跳出来，被钩挂在机舱钢索上的连接绳，强制性打开他们身后的主伞伞包，从中弹出个黄色引导伞，飞快地将主伞伞衣春笋拔节般一段段抽出，在风力的作用下嘭然张开，如花怒放。这个过程不超过5秒，之后，每秒50米的自由坠落速度，随即被改变成每秒下降5米。骤然改变的速度，使坠落的人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向上提拉了一下。这时人在失去参照的空中，好像纹丝不动，毫无降落感。 </p><p> 仰望天空，几十具黄绿相间的降落伞，花枝般摇曳在几片浮云间。 </p><p> 云影掠过的地面，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河划了道弧线流向远方，弯出一个遍地沙砾的大沙滩，形成一个开阔的天然空降场。空降场中央铺着块标志着陆中心点的巨大“T”形布；距“T”形布一侧百多米处，设有收伞站；站旁停着一辆白色救护车，站前的竹竿上飘动着一只红白两色的风向袋。“T”形布另一侧的百十米处，有一辆顶部装有四个对空大喇叭的指挥车和一辆“猎豹”吉普车；紧挨着指挥车，撑起个蓝白相间的遮阳伞。遮阳伞下架着一台高倍观察镜和一张上面摆满了电台、跳伞训练日志、表册的可折叠工作台。 </p><p> 一位伞训参谋转动高倍观察镜对空观察跳伞情况。 </p><p> 工作台前，虎师司令部分工负责伞训的时副参谋长和一位少校参谋正在记录跳伞状况。 </p><p> 戴着墨镜，袖管上套着“空降场指挥员”红袖章的罗东雷站在遮阳伞下，手里攥着个麦克风，仰着脸指挥跳伞。指挥车顶的大喇叭里，不时传出他很有金属感的男中音：“很好，你们的伞开得很正常……第二十四架次的第三名，你可以面向中心点了……嗨、嗨，怎么又转回去了？迷糊，中心点在你身后……” </p><p> 在他头顶600多米处，那名年轻伞兵听到地面呼叫，两手有些僵硬地抓着操纵带，扭过头来俯瞰身后的地面。春三月的中原大地浓墨重彩，是大片色块的组合：青的麦苗，紫的红花草，黄的油菜花……他很快找到镶嵌在斑斓色块中的那个洁白的“T”字形，两个手指勾住操纵带上的操纵棒，轻轻将它拉下来。 </p><p> 伞训参谋在高倍观察镜中注视着这具降落伞柔和地划了个弧线转向，冲罗东雷打了个OK手势。 </p><p> 罗东雷举起麦克风，“好，第三名你已转向中心点。今天地面风3米，偏南……”他扭脸看看那些已经着陆，正在挽伞绳，卷伞衣的兵们，命令道，“已经着陆的部队，收伞动作快点，马上撤出空降场……第二十四架次的请注意，并紧双腿准备着陆，地面风小，两腿弯曲度不要太大……” </p><p> 距地面已不到百米，伞兵们纷纷并拢双腿，大腿与小腿成一百一十度角，同时通过膝盖和靴尖构成的斜线，选取合适的着陆点。 </p><p> 这时，一辆越野吉普车穿过油菜花盛开的原野，径直向空降场驶来。罗东雷一眼就认出是谷振风的车，忙把麦克风交给时副参谋长，“谷副军长来了，你替我一下。” </p><p> 吉普车在离指挥车不远处停下，谷振风和廖云耕走下车来。 </p><p> 罗东雷快步迎上前敬礼，“副军长，虎师各直属连队新兵正在进行跳伞训练，请指示！副师长罗东雷。” </p><p> 谷振风问：“今天一共跳多少个架次？” </p><p> 罗东雷报告：“上午新兵30个架次，下午师伞训长集训队还有20个架次。” </p><p> 谷振风示意，“廖师长，还是你说吧。”说罢，他从伞训参谋手里接过望远镜，观察又一架进入空投点的运输机。 </p><p> “东雷啊，军长听说了《空降》杂志的事，也看了你那篇文章，刚才专门把我和谷副军长找去，谈了他的看法，认为封存不利于开展空降兵学术研究。但是……”廖云耕停顿了一下，说，“空军独立作战之说虽不为错，应内外有别；内部议论，不宜对外。所以，这一期杂志不与外单位交流，但可以在我们军内部发行。军长希望你不会有什么想法。” </p><p> 罗东雷一笑：“不会。” </p><p> 廖云耕接着说：“另外，军长也看了我们的训练改革意见，非常感兴趣，认为我们提出的整建制、全方位空降作战训练的意见，与他野战适应性训练的想法不谋而合。最近，军长和谷副军长遵照空军领导关于空降兵训练要上台阶的指示精神，正在谋划一个系列行动，准备把部队拉到丛林、雪原、海岛上去摔打，培养空降兵以一当十，在险恶战场环境里顽强战斗的作风。” </p><p> 罗东雷很振奋，“太好了，师长，我理解，空军领导所说的上台阶，就是要上战役空降的这个台阶。” </p><p> 谷振风听见了扭过脸来，讥讽道：“就你理解得深刻，我怎么就没看出空军领导有这层意思？”他突然问道，“那个意见书是你罗东雷的杰作吧？” </p><p> 罗东雷看看廖云耕。 </p><p> 谷振风道：“你别看廖师长，我一闻那意见书的味儿就知道。军长让我告诉你，他最近要找个时间跟你谈谈。见了军长你说话要特别注意务实，不要动不动就空降一个师，一个加强师。什么叫废话，办不到的事儿还去说，就是废话。” </p><p> 2 </p><p> 九连宿舍楼前，王山虎正给全连训话：“党支部推行‘合格义务兵’计划，时间虽然不长，但收效很好，全连叫响了‘当兵不练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的口号，练兵热情高涨。我在这里尤其要表扬耿小宝同志。” </p><p> 耿小宝一个立正。 </p><p> 王山虎说：“稍息。为练投弹臂力，耿小宝三天拉断了两根尼龙伞绳。但你也要注意，别再把伞绳拴树上，那棵树都快让你拉死了，缺乏环保意识嘛。从明天开始，我要去伞训队集训一星期。本连长不在位期间，全连要一如既往地保持练兵热情，别给我弄出点事儿来。司务长，我要特别提醒你一下，这段时间伙食搞得不错，我不在，更不能掉下来，不然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指导员有什么说的？” </p><p> 指导员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说的。 </p><p> 王山虎很满意，他不像有些指导员，生怕比连长少说几句显不着自己，连长说过的事情，还得再重复一遍。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最后一个架次人员安全着陆了，罗东雷将麦克风放在工作台上，撸下胳膊上的袖章，对时副参谋长说：“如果不是第九架次投偏了一点，今天上午可以说跳得尽善尽美。好，你们收摊儿，我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便钻进“猎豹”，驶上空降场凹凸不平的简易公路，车窗外不时闪过收伞站保障人员往卡车上堆放伞包、伞兵拎着伞刀和钢盔集合整队的情景。 <p> 快驶出空降场时，罗东雷忽然发现路边不远的沙丘上坐着个陆军少校，旁边躺着辆自行车。他定睛一看是刘放平，忙踩刹车靠边停下，打开车窗喊道：“嗨，放平，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p><p> 刘放平一看，忙起身走过来，“罗副师长。昨晚听也虹说你们今儿跳伞，吃过早饭我就借了辆车跑来了。”他感慨说，“两年前来你们虎师搞科研调查，我就被空降兵生活吸引，回去后经常跟我们设计院的人吹乎，穿云破雾，凌空飞降，那才叫现代化部队呢。” </p><p> “但它也是个高风险的兵种啊，从叠伞、背伞、离机到着陆，丁点儿纰漏都出不起，所以不管是直属队还是下面各团跳伞，师里必定有一位领导到现场。”罗东雷说，“像今天我到空降场，政委就去了起飞线，不然我们心里都不踏实。” </p><p> 望着不远处正在退场的部队，刘放平说：“正因为高风险它才刺激，每次看跳伞都能看得我热血沸腾。罗副师长，那天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既然也虹进京这么困难，还不如我调空降兵研究所来呢，在哪儿不能搞科研？” </p><p> “就是嘛，只要出成果，在哪儿都一样。”罗东雷跳下车来，“再说了，你们设计院科研人员成堆，博士满把抓，院子里飞的麻雀都有本科学历，你窝在里面显不出来，可是到咱们空降兵研究所来就不一样了，咱们缺的就是你这样重量级的人才。你一加盟，就是核心力量，就是领军人物。但是放平啊，这事儿你们俩口子可得好好商量商量，不然方也虹会记恨我一辈子。” </p><p> “我会做通她工作的。” </p><p> “不那么容易吧？我看她回京心切，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你突然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能接受得了？我看玄乎。” </p><p> “放心，罗副师长，别看平时她总拿捏我，重大问题上她还是听我的。”刘放平却很自信。 </p><p> “真是这样那当然好。放平，从当前军事斗争形势和军委赋予空军的任务看，近两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空降兵肯定要着手大规模空降作战的准备，我有预感。这样一来，不适应大规模空降的许多装备上的问题必然随之产生，到时候不知多少科研项目在等着你。眼下我们的主战伞就面临着一个换代的问题。” </p><p> “就是今天部队跳的这种伞？” </p><p> “就是它，伞兵I型伞，在绊马河演习中暴露出许多问题，近一半的降落伞伞衣被高空强风吹破，造成不少官兵腿骨骨折和腰肌损伤。”罗东雷很不甘地说，“放平，你知道的，空降兵没具好伞，就像骑兵胯下没匹好马，水兵手里没条好舰。” </p><p> “罗副师长，你激起了我对换代伞的兴趣。就冲这个项目，我也要调空降兵来，你要帮我尽快办理调动。” </p><p> “那太好了，拿下这个项目，你刘放平将载入中国空降兵史册。跟方也虹商量好以后，马上给我个信儿，我直接向军首长报告。”罗东雷提醒他说，“放平，空降兵可是从军长到炊事员都要跳伞的啊。” </p><p> “炊事员能跳我也应该能跳。” </p><p> 4 </p><p> 客厅里，吴之恭气恼地把话筒往电话机上一放，喊：“老太婆，你来一下！” </p><p> 老邢在厨房里连声应道：“来了，来了，这老头子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她抖甩着一双湿手走进来：“又什么事儿啊？我这正忙着午饭呢。” </p><p> 吴之恭恨声道：“我想让大丫头帮我到伦敦图书馆查点英军空降兵二战中的资料，可从昨天到现在打了不下十次，那边老是没人接。” </p><p> 老邢问：“你把我叫来，那边就有人接了？” </p><p> 吴之恭说：“我是觉着有点不大对劲。你留意了没有？过去东雷一回来就拨电话，跟大丫头聊上一阵子。这两次回来不但没见他往英国打，大丫头也有不少日子没电话过来，这俩口子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p><p> 老邢呸了一口，“瞎琢磨什么哪？小胖都四年级了，他们还会出啥问题？净不往好里想，最近大丫头学习忙呗。” </p><p> 吴之恭摇摇头，“忙得成天不归家，电话都没空打一个？我告诉你老太婆，根据社会学家的研究结论，他们这个年龄段可是婚姻最容易出问题的。” </p><p> 老邢将他推进书房，“行了，行了，省省心写你的书吧，小胖就要放学了，我得赶紧弄饭去，没工夫跟你探讨什么社会学。” </p><p> 5 </p><p> 每年一次伞训长集训，都是上午报到，下午简短动员后就开跳。虎师司令部分工负责伞训的时副参谋长担任空降场指挥员。 </p><p> 伞训参谋报告：“第一架次将在15：05准时进入空投点。” </p><p> 坐在遮阳伞下折叠椅里的时副参谋长问：“这架次作的是几秒的计划？” </p><p> 伞训参谋说：“八秒。” </p><p> “伞训队这帮小子是全师的跳伞尖子，最少的也有百多次跳伞经历，个个都是亡命徒，比着胆大。”时副参谋长叮嘱说，“你给我盯紧了，谁多拉一秒，我罚他扫三天厕所。” </p><p> 第一架次上只有六七个人，因而，这架小型运输机机舱内显得很空旷。这帮专职或兼职的伞训长们，都是跳伞油子，个个放松得近乎懈怠，或倚或靠在折叠凳上，有的聊天，有的打盹。王山虎嚼着口香糖，索性坐在舱垫上，背上的伞包抵着左边的折叠凳，一双伞靴跷上对面的折叠凳，手里百无聊赖地盘弄着自己的头盔。 </p><p> 洞开的舱门外流云飞掠，空降场已经在望。班长站起来喊道：“各位注意啊，时副参谋长在下面瞅着呢，都老实点儿，一秒都别多拉。王山虎，特别是你，当心又给罚到厕所去。” </p><p> 伞训队是个临时单位，指定的班长通常都缺乏权威性。 </p><p> 王山虎当即反唇相讥：“你小子又不是没挨罚过！” </p><p> 驾驶舱门上方准备跳伞的红灯急剧闪烁。 </p><p> 班长戴上头盔、风镜，喊道：“准备！” </p><p> 王山虎从舱垫上爬起来，朝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去就把班长给摁倒，恶作剧地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腿。班长也不挣扎，反倒嘿嘿地笑，说：“我晓得你们要报复我。”</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嘿，当然是把你的吴菊骗走的那个男人了。” <p> “什么呀，你扯到哪去了，吴菊离婚的理由是我们夫妻之间缺乏感情。” </p><p> “别傻了，东雷，这正是有了外遇后的经典语言。我比你了解女人，尤其是已婚有子的女人。如果她不是全身心地爱上另一个男人，决不会把感情这玩意当成否定过去的武器。这是个堂而皇之却又非常拙劣的借口，可以使所有的移情别恋、偷人养汉子变得合法，或接近合法，同时赚取公众的理解，赢得局外人同情。” </p><p> “匡林啊，转业才两年多，你什么时候变成一堆哲理了？” </p><p> “搞军事我不如你，论男女情事你得听兄弟的，缺乏感情的遁词背后，准有一个男人在那戳着。东雷，查查他是谁。” </p><p> “你小子这不是指兔子让我撵吗？”罗东雷心烦意乱地冲他吼起来，“她人在英国爱丁堡呢，我怎么查去啊？” </p><p> 这时，谷晓楠快步走过来，“怎么躲这儿聊上了？快走吧，预订的饭店来电话催了。” </p><p> 罗东雷烦躁得有些失态，说：“谷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得回去了。”说罢，拔腿就走。 </p><p> 谷晓楠惊诧地问：“他怎么回事儿？” </p><p> 匡林说：“心情不好呗。” </p><p> 8 </p><p> 罗东雷驾着“猎豹”，迎着如血的残阳，在国道坦荡的柏油路面上飞驰。 </p><p> 匡林一句话就把他的心思说乱了，一种羞辱感跟长了牙似的啮噬着他的心。他不能想象自己一直钟爱的妻子，会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富商，抑或名流？英籍华裔，抑或金发碧眼？不知不觉地他踏在油门上的脚就有了力度。 </p><p> 汉州警备区的一辆车身上印有“军车监理”字样的吉普车与他交会而过，可又突然减速，公路上原地掉头，一路警笛长鸣地加速朝他追来。他这才发现车速表上的指针停在140上，忙松油门踩刹车。 </p><p> 监理车超越“猎豹”，车窗里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打着靠边停车的手势。 </p><p> 监理车和“猎豹”一前一后停靠路边。 </p><p> 监理车上跳下一名士官和一名中士，两人扎着武装带，戴着袖章，径直向“猎豹”车走来。罗东雷落下车窗，没等士官张嘴就递上驾照。 </p><p> 士官接过来，核对后还给罗东雷，说：“大校同志，这段路限速80公里，您超速了。”他打开一个塑料夹，填了张违章驾驶单，说，“麻烦您在这儿签个字。” </p><p> 罗东雷接过来看了看，签上姓名。 </p><p> 士官敬了个礼：“请大校同志注意安全。您可以走了。” </p><p> 罗东雷铁青着脸道了声谢，又缓缓上路。 </p><p> 9 </p><p>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军部满大院的黄花碧草，绿树红墙。营区大道上尽是骑车或步行上班的男女军官。一位少校看见前面的方也虹，紧走几步撵上去，说：“方研究员，你得请客啊。” </p><p> 方也虹笑起来：“不逢年不过节的，我请哪门子客啊？” </p><p> 少校说：“唉，你们夫妻俩从此不再两地奔波，合家团圆，这不比过年过节还喜庆啊？” </p><p> 方也虹偏过脸看看他，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p><p> 少校奇怪，“怎么，还没人告诉你啊？你们家老刘那个设计院终于同意放人了。方研究员，人才跟咱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为调你们家老刘，动静闹大了，惊动了一圈军首长。军长、政委都作了批示，谷副军长亲自给老刘他们的欧阳院长打了电话，我们干部处还专门派人到北京。跨军种调动，难度多大啊，可是两天就办下来了。” </p><p> 方也虹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谁跟军首长说我们老刘要调空降兵来？” </p><p> 少校摇摇头，“瞧你这话问的，你们不提出申请商调，别人敢包办吗？哎，对了，方研究员，有一个人你们可得好好谢谢。” </p><p> 方也虹问：“谁啊？” </p><p> 少校说：“罗东雷副师长啊，不是他向军首长大力举荐，事儿不可能这么快就成。” </p><p> 方也虹一听，掉头就往回跑。 </p><p> 刘放平正在收拾早餐的碗筷，就听外面走廊上传来方也虹的喊叫声：“刘放平！”他嘟囔说，“不知道又落下什么了。” </p><p> 方也虹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刘放平，你跟罗东雷合伙搞的什么名堂？” </p><p> 刘放平一下没反应过来，挺无辜地说：“没有啊！” </p><p> 方也虹指着他鼻子，凶声凶气，“你还想抵赖，刚才干部处陈干事告诉我，你们设计院都同意放人了。” </p><p> 刘放平这才醒悟，吃惊地说，“没这么快吧？” </p><p> 方也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刘放平，你太让我失望了，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这么损，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都不跟我商量，瞒着我偷偷办调动。你说，有你这么做丈夫的吗？” </p><p> 刘放平忙道：“也虹，也虹，你听我解释……” </p><p> 方也虹一拧身子，“我不听，我也不相信你的解释。”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刘放平赶紧检讨，“也虹，这事儿是我办的不好，我原以为商调函发过去，且有些日子等呢，这段时间里找机会慢慢劝说你不迟，可没想到事儿办得这么顺溜。” <p> 方也虹喝斥道：“那不正好随了你的意吗？你伟大，有抱负，不甘心在设计院混日子，总想成就一番事业。可你想过我的难处吗？我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体弱多病，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听说我嫁给一个北京的军人，不知多高兴，因为这样我就能调回去，生活上给老人一些照顾。昨天我在电话里还安慰他们说，放平正在加紧办调动。可你一点儿不肯体谅我，迁就我，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你让我怎么跟父母亲说？再来电话我只好如实告诉他们，我被你们女婿和他的朋友罗东雷合伙给骗了。” </p><p> 刘放平忙道：“唉，也虹，真没罗副师长什么事儿，你可千万别冤枉人家，要怪你就怪我好了。如果你实在消不了这口气，我去向你们干部部门检讨，就说未经妻子同意，本人擅自提出调动，请求他们停止办理调动手续。” </p><p> 方也虹气得直跺脚，“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这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事儿吗？几位军首长亲自过问，干部处专门派人进京，整个军机关恐怕都知道这码事儿了。这时候你说未经妻子同意，不等于直接告诉人家是老婆拖后腿吗？凭什么让我背这坏名声？” </p><p> 刘放平顺杆就上，“你说得有道理，很有道理，军首长把咱当个人物，费劲巴拉地调过来，咱眨眼就变卦，那不是跟你们军首长涮着玩吗？再说了，到了这一步设计院我也回不去了，回去院里人肯定笑话我，说刘放平这人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昨儿要走，今儿又回，猴脸儿变得也没……” </p><p> 他话没说完，就见方也虹捂着胃，身子一软倒在沙发上，慌得刘放平一迭声地说：“也虹，也虹，你怎么了，怎么了……” </p><p> 方也虹憋了半晌，终于哭出声儿来，“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儿，我胃都让你气疼了……” </p><p> 刘放平忙献殷勤，“躺下，躺下，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来。” </p><p> 10 </p><p> 汉州文化策划公司在星汉大厦顶层，是个敞开式大写字间，大半人高的磨砂玻璃隔断，将宽敞的空间分割成若干个办公区。一群年轻雇员有的在讨论创意，有的在审查图片，有的在起草策划书。 </p><p> 匡林从镶嵌着“总经理办公室”铜牌的里屋走出，来到讨论创意的那几个男女跟前，说：“小李你过来一下。” </p><p>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姑娘扔下手里的工艺笔，跟着匡林走到窗台前。 </p><p> 窗外是一片森林般的高楼大厦。 </p><p> 匡林问：“小李啊，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你们家小丁不是在英国做访问学者吗？哪个大学？” </p><p> 小李告诉他是爱丁堡大学。 </p><p> 匡林不禁击掌叫好，说：“太巧了。爱丁堡的中国人不会太多，相互间少不了有些交往，所以我想，请你们家小丁帮我打听个人，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儿。” </p><p> “匡总想打听什么人？” </p><p> “她叫吴菊，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三年前自费去爱丁堡大学读博，主攻欧洲古代史。我想帮帮我的朋友，搞清楚她在那儿到底跟谁好上了。小李，这事儿越快越好。”匡林叮嘱说。 </p><p> 小李答应今晚就给她丈夫打电话。 </p><p> 11 </p><p> 罗东雷上午本来要去靶场看火箭炮实弹射击，上了车，司机小肖告诉他，管理科给每个师首长发了两箱苹果，他放厨房里了。 </p><p> 罗东雷说：“我一个人有一箱行了，你拿一箱回去跟你们小车班弟兄们一块吃。” </p><p> 小肖说：“不用，昨晚我去航运团看我表哥，临走他送了我一箱子，还没打开呢。” </p><p> 罗东雷问：“你还有个表哥在航运团，我怎么不知道？” </p><p> 小肖说：“他上个月才从运输航空兵师调过来，这些天正给咱们师伞训长集训队担任飞行保障。副师长，别看我表哥是飞行员，成天云里雾里地飞，其实他更佩服我们空降兵的胆量，说特别是他保障的那帮伞训长，一个个胆大包天，还敢在飞机上往外翻跟斗。” </p><p> 罗东雷大惊：“翻跟头？什么时候的事？” </p><p> 小肖说：“昨天吧。” </p><p> 罗东雷哐地关上车门，“去空降场。” </p><p> 12 </p><p> 起飞线上，一架“运五”已经发动，螺旋桨旋成一团透明的光斑。背伞线的垫布前，第二架次的六个人已背好了降落伞，每人手里都提溜着头盔、伞刀。 </p><p> 班长走过来宣布：“手拉开伞，高度1000米，10秒。” </p><p> 跳伞训练通常分绳拉开伞和手拉开伞两种，只有50次以上绳拉开伞经历的人，才有资格接受技术要求更高的手拉开伞训练。即在一定的高度上，按规定的时间自由坠落，然后由跳伞员自己拉开降落伞。 </p><p> 可王山虎一脸的不乐意，“1000米才拉10秒，那跳得还有啥意思？” </p><p> 伞训长们纷纷赞同—— </p><p> “就是嘛，何必飞那么高浪费航油呢！” </p><p> “班长你跟队里反映一下，既然有这个高度，自由坠落时间可以长点儿，让我们好好过把瘾。” </p><p> 班长问：“那你们说拉多少才算过瘾？” </p><p> 王山虎说：“拉个14秒，我还有个300多米的高度呢。” </p><p> 班长虎下那张黑红的脸，“王山虎，犯浑也别过了头，当心吃不了兜着走。大伙儿都听着，编筐编篓，就看收口。咱们集训五天，跳了30多次没出过半点纰漏，上午时副参谋长才给我们提过要求，安全第一，最后一跳要收好场。好了，说10秒就10秒，别讨价还价。二班都有了，上飞机！” </p><p> 二班跳伞时，罗东雷已经站在空降场的遮阳伞下，旁边的时副参谋长正向空中的跳伞员通报：“你们的姿势保持得很好，注意随时修正……第三名，拉晚了啊，别以为一秒我就看不出来，着陆后到我这儿来一下……” </p><p> 罗东雷接过伞训参谋递上的架次表看了看，问：“像刚才这样拉秒违纪的有几例了？” </p><p> 伞训参谋报告：“每天都有两三例，但副参谋长要求严格，发现一例抓一例。”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严格？”罗东雷问，“昨天有人翻跟头离机你们知道吗？” <p> 伞训参谋吃惊地说：“有这样的事？” </p><p> 罗东雷严厉地说：“到航运团了解一下，尽快把这个人查出来。” </p><p> 正说着，就听时副参谋长气急败坏地冲着空中喊起来：“那是谁？那是谁？第五名，快拉，快拉……” </p><p> 空降场上所有的指挥、保障、警戒人员全被惊动了，目光一起投向淡蓝的天空，只见一个黑点状的自由落体正急速飞坠。 </p><p> 担任对空观察的上尉参谋刷地调转高倍观察镜，对准那个自由落体，迅速报出距离地面高度：“高度450米……400米……” </p><p> 第二架次上的另外五名跳伞员降落伞都打开了，唯有第五名仍衣袂飞扬地继续坠落。 </p><p> 时副参谋长急得脖颈青筋暴凸，嗓门都喊劈了，“第五名，开伞手拉环在你右胸前，用力拉下……快，救护车……” </p><p> 收伞站前的救护车一路笛音尖锐地飞奔过去。 </p><p> 上尉参谋继续通报高度：“350米……300米……” </p><p> 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嗷——” </p><p> 罗东雷铁青着脸，夺过时副参谋长手里的麦克风，“第五名，我是罗东雷，我命令你立即打开降落伞，立即打开降落伞……” </p><p> 话音未落，那个自由落体的上方，嘭然绽开一具洁白的降落伞。 </p><p> 地面的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p><p> 上尉在观察镜前大声报告：“开伞高度260米！” </p><p> 时副参谋长气得拍着工作台子骂：“这个狗小子，开始我还以为他不是摸不着拉环，就是人迷糊了，没想到他存心的。他是屙屎把胆给屙了，天不怕地不怕，至少拉了15秒，这会儿我枪毙他的心都有了。” </p><p> 罗东雷阴着脸问：“他是谁？” </p><p> 伞训参谋一查架次表，“二班的王山虎。” </p><p> 罗东雷突然爆发地吼道：“把他给我带过来！” </p><p> 伞训参谋应了声：“是！”便跳上一辆敞篷吉普疾驶而去。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伞训长集训队一结束，参加女军官跳伞补训队的就赶来报到了。因为军长有令，但凡因故没能参加年初跳伞训练的军、师机关和军直属队的女军官，一个不落，统统到虎师补训。 </p><p> 方也虹和吴梅分在一间屋，两床、两桌、两椅，还有个装了电热水器的卫生间。吴梅四处瞅瞅很满意，觉得补训队能有这样的条件就很不错了。 </p><p> 她打开行李，取出一管润发剂递给方也虹，说：“方姐，有人向我推荐‘发王’，说效果特好。我买了两管，这一管你用试试。” </p><p> 正收拾床铺的方也虹应道：“好啊，先放桌上吧。哎，吴梅，你怎么会错过年初的伞训？” </p><p> “那会儿我配合央视军事频道的记者，到鹰师做一个夜间跳伞的专题片去了。本来我以为反正跳过三十多次了，这回跳伞错过就错过了，没想到还非得让补。你呢，方姐？” </p><p> “年初我在北京开第三代伞刀质量鉴定会，喏，就是刚刚配发的这款刀。” </p><p> 吴梅拿起放在桌上的伞刀：“这是你研制的呀？” </p><p> 方也虹显得很得意，“是啊，而且是本人独立研制的。” </p><p> 吴梅刷地拔刀出鞘，但见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齿背单刃匕首袒露在面前。她不由惊叹，“真漂亮！” </p><p> 方也虹接过刀，手腕一抖，娴熟地舞了个刀花，说：“光漂亮不行，首先得好使。它是用碳、铬、钼含量很高的低杂质精钢锻造的，不仅具有RC62以上的高硬度，还有不易折断的高韧性，可以轻松地撬下门板，背齿能锯断一棵手腕粗的树，刀刃更是削铁剁钢。”说着，她照着床头插蚊帐竿用的铁环，呼地劈了一刀，将铁环砍出个锃亮的碴口。 </p><p> 吴梅拭拭毫无缺损的刀刃，一凛，“哇！”她握了握，说，“可惜刀把粗了点，有点握不住。” </p><p> “它就不是为你这样的纤纤小手设计的。你之所以觉着粗，是因为刀把上缠有两层长达十米的伞绳，一是高度绝缘，二是防烫手，三在紧急情况下，可拆下来应急。你别看它只有两股棉线那么细，悬挂你一个人绰绰有余。”说着，方也虹又熟练地拧开刀柄的后盖，“这是款多功能匕首。瞧，指北针。”接着，她又从刀柄里倒出一堆小零碎，介绍说，“这是特制火柴，一截针线，一管净水剂，多用改锥。你以后外出执行任务，什么都可以忘，但别忘了带上这把刀。” </p><p> 吴梅感慨不迭，“哦，我的天哪，谁会想到这个要命的玩意儿，竟是个模样标致的女人给鼓捣出来的。方姐，如果我当初知道你在研制它，非把央视的人请来给你做档节目，保证吸引观众眼球。” </p><p> 方也虹忙摆手，“不行，不行，一看到镜头我就说不出话来。” </p><p> 吴梅笑道：“那是晕镜。” </p><p> 这时，刘放平闯进来，“也虹，我的换洗衬衣带来了没有？” </p><p> “带了，正准备给你送去呢。” </p><p> 吴梅问：“老刘，刚调到咱们空降兵就参加跳伞，心里乱扑腾吧？” </p><p> 刘放平一梗脖子，“有什么好扑腾的？我小时候也是个爬高上低扒墙头的主儿。” </p><p> 方也虹撇撇嘴，笑道：“行了，行了，墙头才多高点儿，还值得吹啊？唉，我可提醒你啊，这是女军官跳伞补训队，你是唯一的男性，以后别随便乱窜啊。” </p><p> 刘放平接过方也虹递来的一摞衬衣：“谁说我是唯一的，咱们伞训教官不也是个男的？” </p><p> 吴梅问：“唉，方姐，你听说没有，咱们的教官是个刚挨了警告处分的连长。” </p><p> 方也虹摇摇头：“因为什么挨的处分？” </p><p> 吴梅道：“听说是翻跟头离机。” </p><p> 方也虹笑起来：“翻跟头离机，还有这种事儿？” </p><p>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笛哨声，接着就听见有人喊：“集合了，集合了！” </p><p> 方也虹、吴梅、刘放平撒腿就往外跑。 </p><p> 这是幢红墙红瓦带外走廊的老式营房，出门就是设置了机模、平台、滚环和悬梯等器材的训练场。十几名女军官在营房前成一列横队集合，站在最后的是刘放平。 </p><p> 王山虎握着根小手指粗、半尺长的小棍，轻轻敲打着左手心，神气抖擞地从教官室走过来。 </p><p> 佩戴少校军衔的队长张丽喊了声：“立正——”转身向王山虎报告，“教官同志，女军官跳伞补训队集合完毕。请指示。队长张丽。” </p><p> 吴梅一看，原来教官就是王山虎，不禁扑哧乐出声儿来。 </p><p> 王山虎喝道：“有什么可乐的？不出三天就有人哭天抹泪了，不信你们等着瞧。”他提高嗓门自我介绍，“本教官王山虎，虎师三团九连连长，欢迎大家来到跳伞补训队。你们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却来自军、师机关和直属队的七个部门；除了刘放平同志……” </p><p> 刘放平夸地一个立正：“到！” </p><p> 王山虎说：“我不是呼你。” </p><p> 女军官们格格地笑起来。 </p><p> “严肃点儿。”王山虎接着说，“除了刘放平同志，你们都是老伞兵了，最少的也跳过三十七次。但因为各种工作上的原因，你们错过了今年年初的伞训。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跳伞也一样，一年不跳就生疏，错过了就得补上。希望各位放下架子，无保留地接受本教官的严格训练，认真完成这次补训。我的话完了。” </p><p> 吴梅发问：“王连长，有消息透露说，你是被罚到补训队当教官的，情况属实吗？” </p><p> 王山虎讥讽道：“吴干事到底是搞新闻的，消息来得快啊。可这跟你们补训有关系吗？” </p><p> 吴梅说：“当然有啊，只有了解教官，教与练的关系才能更为默契。能跟我们说说处分的原因吗？” </p><p> 王山虎眼一瞪，“无可奉告。” </p><p> 吴梅还不肯罢休，“那就再换一问，你手里拿着根小棍干吗用？” </p><p> 女军官们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 </p><p> “不是想打人吧？” </p></div></td></tr><tr><td class="center01"><br/></td></tr></tbody></table>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这是模仿麦克阿瑟，但最好嘴里再叼根玉米芯烟斗。” <p> “不对，手里总提溜根棍的那人叫巴顿。” </p><p> 王山虎：“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它干吗用的。张队长，开始离机基础动作训练。” </p><p> 2 </p><p> 第一律师室里，江君坐在办公桌前，听一位中年妇女连说带比划地陈述自己上诉的理由。 </p><p> 谷晓楠请罗东雷坐在门边的长沙发上，说：“罗副师长，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没有办法，今天一早你太太传真过来一个补充协议，我只好把你请过来。现在你太太又退了一步，愿意将全部财产归你，她只要儿子的抚养权，而且今后不用出你一分钱的抚养费。” </p><p> 罗东雷一脸苦涩地笑笑，“全部财产？我们一没房子二没车，几件电器和家具还是十二年前结婚时添置的，早已过了使用期限；我们两人所有的积蓄，都花在她自费出国读博上了。请你替我问问她，她所谓的全部财产指的是什么？” </p><p>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之间应该不存在财产问题。”谷晓楠沉吟道。 </p><p> “我们只有一个儿子的抚养权问题。” </p><p> “罗副师长，你是现役军人，我国现役军人的婚姻是受法律特别保护的，没有你的同意，法院也不能强行判决。”谷晓楠问，“但我想知道，什么样的条件下你才有可能同意离婚呢？” </p><p> “条件嘛，”罗东雷想了想，“如果她执意分手，那么把她提出的条件倒过来，全部财产归她，儿子的抚养权归我，而且今后我也不要她一分钱的抚养费。她要能接受，或许我可以考虑满足她的愿望。” </p><p> “好吧，明天我就把你的意见传真给她。” </p><p> 3 </p><p> 伞训场上，女军官们一列横队，跨姿站立。 </p><p> 王山虎的口令很洪亮，“离机基础动作训练，准备！” </p><p> 女军官们闻令左脚跨前半步，双手抱腹，两腿弯曲，上体前倾。 </p><p> 王山虎小棍拍打着手心，挨个察看纠正过来。他用小棍摁住一位女上尉的背，“上身再前倾一点儿……嗯，好……你，双肘往后收……”他敲敲一位女上尉的腰，“臀部下沉，别往外撅。”走到吴梅面前，他又站住了，用小棍点点她的腿，“吴干事，回答我，准备离机时，两腿应该弯曲多少度？” </p><p> 吴梅姿势不变，“报告教官，一百一十度。” </p><p> 王山虎不无嘲弄地说：“你也是老伞兵了，瞅瞅你弯的度数够吗？” </p><p> 吴梅道：“报告教官，不够。” </p><p> 王山虎道：“为什么不够，因为一百一十度似蹲非站，滋味不好受。”他用小棍压住吴梅的肩膀，“腿往下弯，再弯点儿。现在你知道这棍儿干吗用的了吧？告诉你们，谁都别想在我跟前偷懒耍滑，不管他干事不干事。注意听口令，跳——” </p><p> 军官们前行两步，纵身一跳。 </p><p> 王山虎喝道：“有人腿又直了，给我弯下去。准备，跳——” </p><p> 军官们复前行，再一跳。 </p><p> 王山虎用小棍敲敲一位女中尉的臂肘，“瞧你这胳膊肘张的，跟两个茶壶把似的，肘部后收……好。跳——” </p><p> 连跳十来动，吴梅身边的女上尉小声抱怨说：“连口气都不让人喘，这小中尉把咱们当新兵训了！” </p><p> 吴梅琢磨，“我们得想办法歇会儿。”她悄悄问旁边的刘放平，“老刘，你知道为什么要抱腹吗？” </p><p> 刘放平摇摇头。 </p><p> 吴梅道：“这么要紧的动作你得弄明白。问问教官。” </p><p> 于是，刘放平喊：“报告！” </p><p> 王山虎果然叫停，让大家原地活动活动。女军官们赶紧直起身子，又捶又扭地活动起酸涨的腰来。 </p><p> 王山虎问：“你有什么问题？” </p><p> 刘放平说：“我搞不懂，咱们为什么要跟肚子疼似的，这样双手捂着小腹？” </p><p> 王山虎拍拍脑袋，“对不起，我忘了你没跳过伞，所以没有解释这个动作的意思。她们跳过伞的都知道，在正式实施空中跳伞的时候，我们除了背上背个主伞，小腹前还挂着个备份伞。抱腹，实际上就是两手抱紧备份伞。明白了吗？” </p><p> 吴梅一旁小声道：“要他再说一遍，让我们多歇会儿。” </p><p> 刘放平便请求：“教官同志，能再说一遍吗？” </p><p> 王山虎冷冷地瞅着吴梅，“我军衔没你高，可我并不傻，往后千万别在我面前抖你的小机灵。” </p><p> 吴梅毕竟有些心虚，没吭一声，直到下午跳平台时，才跟他公开呛呛起来。 </p><p> 地面跳伞训练的所有课目中，就数跳平台强度最大，它要求跳伞员保持两臂上举，双腿微曲的姿势不变，从两米高的平台上跳下，稳稳站住。一天几十跳、上百跳地训练下来，许多壮实的小伙子都腿疼得晚上爬不上铺。 </p><p> 吴梅历来就怵跳平台，一上去头就晕，落地不是后仰就是前倾。她跳一次王山虎不满意，再跳一次还是不满意，训斥道：“你是老问题了，两腿没有并紧。准备，保持住姿势……等等。”他从地上折了根草棍，走上平台，递给吴梅说，“用膝盖夹住它，不许掉，掉了我让你再重来。”他转身下了平台，喊道，“跳——” </p><p> 吴梅眼一闭跳下去，竟一屁股坐在沙坑里，膝盖间夹的草棍早在降落过程中就脱落了。 </p><p> 王山虎用小棍敲敲她的腿，挖苦说：“瞧着你大腿怪粗，怎么一跳平台就软不邋遢，跟两根面条似的？” </p><p> 当着秃子的面不说光，说吴梅腿粗也是犯忌讳。她脸色煞白地爬起来，“你说话客气点啊，别忘了，你只是个中尉教官，而我是上尉干事，要学会尊重你的上级。” </p><p> 王山虎也很不客气，“在我的补训队里，什么上尉、少校，一律无效，都是普通跳伞队员，统统无条件地接受本教官的训练。” </p><p> 吴梅早有话在那儿等着他，“你管伞训，还管评论女人大腿吗？” </p><p> 一旁的女军官们笑得前仰后合。 </p><p> 王山虎一下就给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憋得赤面红脸。他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嗓子：“吴梅，上平台！” </p><p> 傍晚，方也虹与拐着条腿的吴梅走进宿舍。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梅是一路骂进来的，“法西斯，小希特勒，一旦土壤气候条件合适，这家伙立马能长成个纳粹分子。” <p> 方也虹笑道：“够解恨的你。” </p><p> 吴梅坐在床上，吃力地搬起一条腿，撩起裤管一看：“方姐你瞧，膝盖都肿了。” </p><p> 方也虹同情地说：“训练量这么大，不肿才怪呢。可这才刚开始，往下有你叫唤的时候呢，听说这回光地面训练就得搞半个月。” </p><p> “这会练出人命的。不行，这得反映反映。”吴梅愤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喂，姐夫，女军官补训队是你管的吗……什么事？我想问问，你怎么派了个这么野蛮的教官？一个劲让人往死里跳。本来动作还不错，可是整天这么死蹦硬跳，累得两腿直抽筋，动作就走样了……对呀，越走样越让你跳，结果越跳越变形，恶性循环。这样练法怎么行?一点科学性都没有。姐夫，我告诉你啊，你们得赶快进行改革……真烦人，不跟你说了。”吴梅啪地合上折叠式手机，一抬手给扔床上。 </p><p> 方也虹问：“怎么，状告瞎啦？” </p><p> 吴梅气愤地说：“你听他这腔调：不错，我们训练上的许多方式方法都需要进行改革，但在新的训练大纲出台之前，所有的人都得照旧训练。你说烦不烦？他尽跟你打官腔。” </p><p> 方也虹逗她，“跟你姐说，让你姐罚他跪搓板。” </p><p> 吴梅摇头，“我姐夫那脾气，不让我姐跪搓板就是好的了。” </p><p> 这时屋外有人喊：“方研究员，能来一下吗？” </p><p> 方也虹跑出屋，一看是王山虎，问：“王教官，找我有事儿？” </p><p> 王山虎小声说：“方研究员，你的训练已经没有问题，可是你们老刘离机、着陆动作很不稳定，课余时间你帮帮他，加点班！” </p><p> 方也虹说：“没问题。还有事儿吗？” </p><p> 王山虎将背在身后的一个很精致的小玻璃罐递给她，“有些同志走路一拐一拐的，可能是膝盖练伤了，你把这些冰袋拿去让她们敷敷，那会好得多。” </p><p> 方也虹忍俊不禁，“谁们啊，只有吴干事走路一拐一拐的。” </p><p> 王山虎不好意思了，“那你就让她敷。” </p><p> 方也虹说：“你可以直接交给她。” </p><p> 王山虎不肯，说：“关心部属虽然是我的责任，但我不想让任何人误会我在讨好她。” </p><p> 4 </p><p> 吴之恭望着屋外渐暮的天空，担忧地说：“老太婆，这天都黑了小胖还没回，不会出啥事儿吧？” </p><p> 老邢说：“出啥事儿？没准又跟前两天似的，老师拖堂了。” </p><p> 吴之恭摇着头：“不大可能，还老拖堂……唉，老太婆，小胖回来了，回来了。” </p><p> 小胖背着沉甸甸的双肩包，踢里趿拉地进了屋。 </p><p> 吴之恭忙上前接过双肩包，“小胖，咋又这么晚才放学？” </p><p> 小胖说：“老师加了堂课。外婆，明天给我五块钱。” </p><p> 老邢问：“前天不才给了你五块吗，又要钱干吗用啊？” </p><p> 小胖说：“这回是班上要统一买数学辅导教材。” </p><p> 吴之恭赞同，“孩子学习用的，那姥姥得给。” </p><p> 5 </p><p> 砖石结构的飞机模型前，王山虎下令：“上飞机！” </p><p> 女军官们转身跑步登上飞机模型，听到“准备离机”的口令，同时跨前半步，抱腹曲腿。 </p><p> 王山虎叮嘱：“注意保持姿势，跳离机门时迅速跟腿。跳——” </p><p> 女军官们稳步前行，鱼贯跳离，一个接一个落入机门下的沙坑。 </p><p> 王山虎讲评：“很好，普遍有进步，只有最后一名腿没跟上。” </p><p> 最后一名是刘放平。 </p><p> 王山虎命令：“为了巩固住你们的动作，连跳十动。上飞机……”忽然他发现罗东雷带着个参谋向他们走来，忙喊：“停！都有了，稍息，立正——”他转身迎向罗东雷，“报告副师长同志，女军官跳伞补训队正在进行离机训练，请指示！教官王山虎。” </p><p> “让大家休息一下。”罗东雷回了个礼。 </p><p> “是。原地休息十分钟。” </p><p> 女军官们有的席地而坐，放松筋骨，有的原地溜达，活动着腿脚。刘放平和方也虹坐在飞机模型的台阶上歇息。 </p><p> 罗东雷径直走过来，“方也虹，听王教官说你离机、着陆，都是最标准的，属于免检动作。” </p><p> 方也虹听而不闻，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放在飞机模型尾部的饮水机前，取了个折叠小纸袋，接了袋水，小口小口地呷起来。 </p><p> 罗东雷知道她还在为刘放平调动的事生他的气，便自我解嘲地对刘放平说：“我声音小了，她没听见。放平啊，伞训的滋味儿不大好受吧？” </p><p> 刘放平表态：“放心，我顶得住。哎，罗副师长，你抽空跟我谈谈你对换代伞有什么想法。” </p><p> 罗东雷很高兴，“好啊，我随时都可以，等你跳完伞吧？” </p><p> 刘放平说：“我想尽早进入情况，等跳完伞时间太长了，光地面训练还得十几天呢。” </p><p> “不用那么长时间。”罗东雷转身对旁边的王山虎说，“师里决定补训队的地面训练时间，缩短为一个星期。她们都是老伞兵了，地面训练没必要搞那么长时间。你的训练方法也要灵活一点儿，不要一味地跳跳跳，可以把跳平台、离机这样体力强度大的训练，跟操纵、叠伞训练穿插起来搞嘛。像跳平台、离机这样的大强度训练，中间多休息几次。好，你们接着练吧。”说罢转身就走。 </p><p> 王山虎追过来，“哎，副师长，我还有事要向你汇报。” </p><p> 罗东雷脚不停步，“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苦着张脸，“副师长你看，九连刚有些起色，我老不在位，这不利于连队的继续攀升，是吧？你看能不能换个人来顶替我……” <p> “不能。王山虎，你在集训队无法无天，本来该给你个严重警告，却只作警告处理了。但你别忘了，其中是有个附加条件的，就是你得带好这个补训队，将功折过。这些女军官都是军直各部门的专业技术人员，个个是人才，你一门心思给我抓训练，他们谁要有个磕着碰着，拿你是问，我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p><p> 王山虎望着走远的罗东雷，不忿地说：“早知道这帮军直的太太、小姐这么难伺候，还不如给我个严重警告呢！” </p><p> 吴梅突然出现他身后，“难伺候，也包括我？” </p><p> 王山虎一惊，“不，不，不包括。” </p><p> 吴梅问：“那我就是好伺候了？” </p><p> 王山虎忙点头，“当然，别看你有时嘴不饶人，用如今电视剧里的话说，其实你挺阳光的。” </p><p> 吴梅顿时眸光流动，眉梢飞扬，“真的啊？谢谢你的冰袋。” </p><p> 王山虎经不起她灼人的眼神，恶喊一声：“开始训练了！” </p><p> 中午，几位女军官很休闲地在宿舍外走廊上看书、洗衣服。 </p><p> 屋前的双杠旁，刘放平责怪方也虹，“我一再对你解释，我调动跟人家罗副师长没关系，你怎么还当着教官的面，给人家下不来台？” </p><p> 方也虹争辩说：“怎么没关系，不是他跑那么欢，去向谷副军长推荐，调动能办那么快吗？哼，跟我搞闪电战那一套。好了，不扯这个，现在是我对你进行单兵教练的时候。准备！” </p><p> 闻令，刘放平连忙抱腹曲腿，做好离机准备。 </p><p> “跳──” </p><p> 刘放平用脚掌一弹，跳前一步。 </p><p> 方也虹问：“跟腿的要领是什么？” </p><p> 刘放平答：“大腿带动小腿。” </p><p> 方也虹说：“可你恰好拧着来，小腿带动大腿。刘放平，知道这么叉着腿出机门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p><p> 刘放平说：“知道知道，容易夹住引导伞，或者缠在伞绳上，造成主伞不开。” </p><p> 方也虹气得用伞靴踢他脚，“知道为什么你还跟不上，知道为什么你还跟不上……” </p><p> 在走廊上闲聊的女军官们看到了，吴梅带头起哄，“方姐，光踢脚不行，要想长记性得敲他脑袋。” </p><p> “方研究员，你等着啊，我把王教官的小棍儿给你借来！” </p><p> 方也虹喝道：“去去去，起什么哄？” </p><p> 6 </p><p> 匡林夹着皮包走进公司，戴眼镜的姑娘小李看见了，起身喊道：“匡总，昨晚我们家小丁回话了。” </p><p> “哦，这么快？来，来，到我办公室说说，怎么个情况。” </p><p> 小李告诉他，连她爱人小丁都没想到，爱丁堡大学的许多中国留学生都知道这个叫吴菊的在搞跨国师生恋，爱上了她的英国导师霍夫曼。” </p><p> 匡林顿足，“你瞧，你瞧，我估摸的一点儿没错吧，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先提出离婚，那多半都是已经有主儿了。小丁知不知道那个导师是个什么鸟人？” </p><p> 小李说：“一个离了婚的单身汉，虽说六十出头了，但听说很有才华，也非常性感，很招女人青睐。好几个中国留学生都碰见过，吴菊和他在校园旁边的小树林里挽着胳膊散步。” </p><p> 匡林背着手来回踱步，“妈的，这事儿让我怎么跟罗东雷说呀？” </p><p> 7 </p><p> 满目夕照时，罗东雷与杨昌明走出军部办公大楼。 </p><p> 杨昌明问：“刚才讨论谷副军长的野外生存训练方案，你怎么不大吭声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p><p> 罗东雷直言道：“我觉得这个方案有些不实在，特别是提出有步骤地进行高原、雪原、丛林、海岛的野外生存训练，一年内实现中国空降兵随时能飞，到处能降的训练目标，给我感觉有点像……怎么说呢，有点像某些地方领导热衷搞的政绩工程，但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p><p> “东雷，想好了这话你也不能说。”杨昌明霍地站住，说，“绊马河一仗给我们军师两级指挥员刺激都很大，但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从失利中看到的是加强大规模空降作战训练的紧迫性，而谷副军长认为洋相出在我们不适应高原的地形、气候上，所以他提出一个多种地形上野外生存训练的方案。不论这个方案眼下是否存在缺憾，我们都应该为它大声喝彩。更何况这个方案与你整建制训练的思路有相通之处，这就是突破嘛。东雷，改革不易，军队的训练改革尤其不易。因此，不论军领导还是普通士兵的方案，或者建议，只要能将军队建设推进一步，都值得肯定，切不可求全责备。有不足又怎么样？以后可以逐步完善嘛。” </p><p> “我明白，政委。” </p><p> 其实杨昌明比罗东雷也大不了几岁，但话里兄长味儿很浓，“你罗东雷啊，有才干，肯思索，也有强烈的使命感，但有时把握不好表达的时机和场合，结果搞得很被动。咱们就说《论垂直打击》这事儿吧，本来是篇很有思考的好文章，可是这时候抛出来，就有推卸演习失利责任的嫌疑，也容易让人感觉你是对没当上师长有抵触情绪。结果谷副军长一怒之下，把它封存了。军长对这个问题的处理，非常有水平，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p><p> “政委你意思我懂，”罗东雷服气，说，“以后我这人特别要注意策略问题。但方案有一处要小小改动一下。” </p><p> “哪一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野外生存训练，改为野战生存训练。” <p> “嗯，好，战而求生，野战是第一位的。”可再琢磨琢磨，杨昌明就回过神来了，“唉，东雷啊，你这一小改，谷副军长的方案可就得一大改了，整个训练指导思想都发生了变化。” </p><p> “所以我在会上没敢提，请政委适当时候向谷副军长建议。” </p><p> “你这家伙。好，不说这个了，先解决眼下的生存问题吧。晚饭在哪儿解决？就你一个人，上我家去吧。” </p><p> “不了，师长也是一个人在招待所吃饭，我不去他连个伴儿都没有。”罗东雷说，“我赶紧吃点儿，还得去补训队看望刘放平，他准备把换代伞的研制拿下来，作为献给空降兵的见面礼。他邀我去，就是想听听我对换代伞的一些想法。” </p><p> 杨昌明扬了扬手，“那好，我这边走了。” </p><p> 8 </p><p> 伞训场的白杨树荫里，铺了一溜绿色垫布，垫布上抖落开十几具洁白的降落伞，宛如飘落一地云彩。 </p><p> 王山虎向垫布前列队的补训队员们宣布：“同志们，明天你们就要编入二团跳伞了，所以与往常的训练叠伞不同，今天我们是正式叠伞，希望大家格外精心。还是两人一组，叠到谁的伞，谁就是正手，另外一个为副手，按照叠伞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在这里只强调一点，务必保管好你们各人的叠伞工具，压尺、绳带和穿绳勾，一件不能丢失，少了一件，叠好的伞包得一个个全打开，直到找到为止，因为丢失叠伞工具比外科大夫把止血钳落在病人的腹腔里还危险。就说这些，有什么问题及时报告。开始叠伞！” </p><p> 王山虎拈着小棍儿，绕着垫布巡视，没走几步就听见吴梅喊“报告”。他忙赶过去，“有什么问题？” </p><p> 吴梅笑眯眯地说：“没什么问题，想请教官看看我们的伞衣折得整不整齐。” </p><p> 王山虎点点头，“嗯，很好，继续！”他走到方也虹、刘放平一对搭档跟前，指点说，“你们可以开始叠伞衣边了。” </p><p> 吴梅那边又响起报告声。 </p><p> 王山虎折回头，“有什么问题？” </p><p> 吴梅问：“看看我们的伞衣边叠得行吗？” </p><p> 王山虎看看，“行，就照这样叠下去。”他这一趟还没巡视到头，只听见吴梅那边又一声惊叫，“呀，咱们的绳带呢？” </p><p> 王山虎急忙跑过去，“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p><p> 吴梅一脸着急，“绳带不见了，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转眼就找不着了呢？” </p><p> 女中尉搭档也说：“是啊，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嘛。” </p><p> 王山虎边帮她们找边数落说：“我反复交待，工具不能乱放，一定要摆在一起。” </p><p> 几个人又掀垫布又翻伞包地找着。 </p><p> 王山虎说：“再想想刚才谁最后用过……”一抬头，他看见吴梅的上衣兜里露出一截绳头，一把揪出来，“这是什么？” </p><p> 吴梅恍然，“嗨，我忘了刚才随手把它掖兜里了。” </p><p> 王山虎道：“你别再惊惊乍乍地吓人行吗？” </p><p> 吴梅眼神绵绵地望着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p><p> 方也虹一笑，嘀咕说：“吴梅这是存心的。” </p><p> 刘放平问：“为什么？” </p><p> 方也虹说：“这还看不出来？她喜欢上教官了呗。你没见那天教官夸她一句阳光，开心得一天都哼哼，进屋通俗歌，出门流行曲。唉，我说你那手怎么跟鸡爪子似的，别使那轴劲儿行吗？这伞衣边是尼龙材料，光滑得很，你一使劲儿它就出溜了。” </p><p> 刘放平腾出只手推推下滑的眼镜，笑道：“除了鸡爪子，还有好听点的比喻吗？” </p><p> 方也虹目光柔柔地看看他，“明天就要跳伞了，紧张吗？” </p><p> 刘放平摇摇头，“不紧张。” </p><p> 但他还是觉着明天来得快了点儿。 </p><p> 9 </p><p> 鹰山机场跳伞集结区人声鼎沸，到处是等待登机的二团的兵们。补训队的女军官们分两个架次，安排在二团前面跳，所以到机场后等不了多会儿，就该进背伞线了。 </p><p> 刘放平抓紧又跑了一回厕所。 </p><p> 方也虹小声责怪道：“就这么会儿工夫，你都跑三趟厕所了，我看你还是有点儿紧张。放平，你瞧那些十八九岁的娃娃兵都不害怕。” </p><p> 刘放平一认真，镜片后的眼睛就睁得溜圆，“谁说的？有好几个兵，我每次上厕所都碰见。” </p><p> 这时王山虎喊道：“补训队的，背伞。”然后和方也虹两个人上手，帮着刘放平理顺伞包上的那些横七竖八的胸带、腿带，一边不住地鼓励他，“老刘，你的动作几次考核都已经过关，没有问题，只管大胆地跳。好，补训队的都有了，准备接受检查。”他挨个仔细检查军官们的伞包和背带系统，每检查完一个，就竖起大拇指，“好的！” </p><p> 罗东雷走过来，“补训队的同志们，我代表师长、政委，来送大家登机。预祝各位跳伞成功！” </p><p> 女军官们纷纷鼓掌。 </p><p> 罗东雷看看排在方也虹后面的刘放平，笑道：“放平，你这个位置好，它让我想起那个手机短信：听老婆话跟党走！你是反着，听党话跟老婆走。” </p><p> 方也虹知道他这是为了松弛刘放平的紧张心情，不好再绷着脸，便也跟着大家笑了笑。 </p><p> 罗东雷特意检查了刘放平用橡皮筋固定住的眼镜，说：“老刘，好好跳，往后再见到设计院的人你就有吹乎的资本了，到时候好好跟他们白活白活你是怎么穿云破雾，凌空飞降的。好，你们可以登机了。” </p><p> 王山虎口令：“登机。”他带着第一架次向等候在起飞线上的那架“运五”走去。可没走多远，他突然停下，说，“等等，我要给各位再检查一遍。”说罢，他满头是汗地把刘放平和女军官们的降落伞，重新又检查一遍。 </p><p> 罗东雷走过来将他拉一边儿，小声地：“怎么回事儿？我看你比他们还紧张？” </p><p> 王山虎嘀咕说：“副师长，我今儿心里特不踏实，老是虚虚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罗东雷问：“为什么？” <p> 王山虎摇摇头，“说不好，只是感觉。” </p><p> 罗东雷压低嗓门，厉声道：“说不好就别废话，你这样疑心疑肺的，他们不更紧张吗？快登机。” </p><p> 王山虎立正，“是。”他一挥手，“跟我来。” </p><p> 罗东雷站在离起飞线不远的地方，目送她们登上飞机，直到舱门砰然关闭。 </p><p> 一个参谋跑过来，“罗副师长，师长来电话，请你尽快赶回办公楼。” </p><p> 罗东雷：“好，知道了。”他扭过头来，见跑道上那架小型运输机正在滑行起飞。 </p><p> 充斥引擎噪声的机舱里，女军官们抱着备份伞坐在折叠凳上，表情都很轻松。但背着工作伞，挨个检查机舱钢索上降落伞挂钩的王山虎留意到，只有刘放平脸色苍白，冷汗如注，镜片后的眼神发直。他俯身大声说：“老刘，看看窗外的景色有多美。” </p><p> 刘放平坚决地摇摇头。 </p><p> 王山虎不安地走到方也虹跟前，俯在她耳边说：“老刘好像过度紧张。” </p><p> 方也虹也对着他耳朵：“放心，第一次跳伞谁都免不了有些紧张，我相信他能战胜自己。” </p><p> 王山虎看看舱内的高度表：700米，便打开舱门，顿时长风灌满机舱。他抓住门框，探身舱外，俯瞰瞭望前方地面。等他转回身来，准备跳伞的红灯开始急剧闪烁。他喊道：“准备!” </p><p> 军官们放坐凳、掖拉绳，抱紧备份伞成两列准备离机。 </p><p> 王山虎大声喊道：“今天能见度很好，空中风也不大，大家放心地跳。”他刚说完，绿色跳伞信号灯亮了。他喊道：“跳——跳——” </p><p> 第一名和第二名方也虹相继跳出，站在第三名位置上的刘放平见方也虹跳出机门，被强劲的风“呼”地刮没了，再看看舱外深邃的大地，惊愕得面孔顿时扭曲，古怪地“呃”了一声，突然本能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框。 </p><p> 王山虎知道不妙，一拍他伞包，大吼：“老刘，快跳！” </p><p> 刘放平听若未闻，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舱外的流云、大地，满脸的恐惧。王山虎便掰他抓机门的手，可是极度惊恐中的人，力气奇大，根本别想掰开它。无奈之下，王山虎只好抓住他后脖领用力一拖，刘放平噔噔噔几步后退，身子抵在舱壁上，顺着舱壁瘫软下来。 </p><p> 王山虎命令吴梅等女军官：“快跳——” </p><p> 吴梅等人紧赶几步，接连跳出机舱。 </p><p> 10 </p><p> 空降场上，时副参谋长一看飞机里只跳出两名跳伞员，脱口道：“第一架次就出问题了。”他让伞训参谋，“赶快问问出了什么事儿？” </p><p> 这时，飞机上又接连跳出六个人来。 </p><p> 少校抓起工作台上的耳机和通话器，呼叫：“洞两幺，洞两幺，我是洞两，机上发生了什么事儿……明白了。副参谋长，机组报告，有一个跳伞员没跳下来。” </p><p> 时副参谋长望望空中，“运五”正仄翅返航。 </p><p> 消息传到师部时，杨昌明、罗东雷和曹百原都聚集在小会议室里，听师长传达军党委常委会议。 </p><p> 廖云耕说：“全军训练管理工作座谈会历来在京召开，这一次总部领导决定放到我们军来开，开会的同时检查我们的训练情况。对此，军首长非常重视，要借这次全军会议的东风，掀起一个训练高潮，并希望我们每个师都拿出点东西来，向会议代表们汇报。咱们虎师拿什么，希望各位都考虑考虑。” </p><p> 这时，罗东雷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我是罗东雷……啊……好，我马上过去。” </p><p> 杨昌明问：“怎么回事儿？” </p><p> 罗东雷说：“时副参谋长来电话，刘放平没跳下来。我马上去补训队一趟。” </p><p> 杨昌明也站起身：“K军特办的人才没跳下来，处理不好会造成负面影响。师长，我和东雷一起去。” </p><p> 11 </p><p> 返航的“运五”着陆时一个轻微震动，便开始滑行。 </p><p> 机舱里，王山虎黑着脸将刘放平拉起来，摘下钢索上的挂钩，说：“老刘，飞机着陆了。”说罢，他抓住刘放平主伞上的拉绳一拽，拔出伞包上的锁针，引导伞绷地弹出，洁白的伞衣顿时泻了一地。他将伞衣卷巴卷巴，塞到刘放平怀里，说：“抱住它。” </p><p> 这几乎是世界各国伞兵部队沿用的惯例，给胆怯者最后一点面子，飞机上不小心把伞包蹭开了。 </p><p> “运五”刚停稳，王山虎便放下小梯子，说：“老刘，我们走。” </p><p> 刘放平抱着散开的降落伞走下飞机。 </p><p> 起飞线上聚集着几个连的部队，一片嘈杂。可是当抱着伞衣的刘放平一出现，起飞线上顿时寂静。兵们无声地拥过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刘放平。 </p><p> 刘放平看了一眼，就被那些鄙夷的目光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p><p> 王山虎没好气地喝道：“靠边儿，靠边儿……就说你呢，没长耳朵怎么着，还往前挤……” </p><p> 兵们纷纷后退闪出条人巷。 </p><p> 刘放平跟着王山虎走在悄无声响的人巷里，觉得它很长很长，好久才走了出来，接着就听见兵们在他身后议论纷纷： </p><p> “还是个少校呢，伞都不敢跳。” </p><p> “瞧他戴眼镜那斯文样儿，到天上肯定尿裤子……” </p><p> 12 </p><p> 方也虹气得坐在床上抹眼泪。 </p><p> 王山虎劝道：“其实老刘这会儿心理压力也很大，你还是应该去陪陪他。” </p><p> 吴梅帮腔说：“是啊，方姐，去陪陪他吧。”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方也虹气愤地说：“不去，没见过这么熊的男人。我伞一开就赶紧回头，想看看他伞开得怎么样，可是一个人没有，我就觉着不好，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份侥幸，琢磨着伞包蹭开了？飞机故障？可等我一着陆，空降场上已经传开了，说有个男的没跳下来，我脑袋嗡地就大了，幸亏周围的人都不认识我，不然我当时就找个洞钻进去。这个胆小鬼，把我脸都丢尽了。” <p> 吴梅说：“方姐，老刘也就是一念之差，人一辈子谁还没个恐惧畏缩的时候。老刘胆小点儿，并不……” </p><p> 在罗东雷的陪同下，杨昌明突然走进来，“谁说跳不下来就一定是胆小，或许他天生就有恐高症呢？” </p><p> 方也虹、吴梅、王山虎忙站起敬礼，“杨政委、罗副师长！” </p><p> 方也虹很难为情，“不好意思，把师首长都给惊动了！” </p><p> 杨昌明摆摆手，“都坐，都坐。过去我们的政治思想工作就犯过类似的简单化的错误，一次伞没跳下来就上纲上线，给人家定性为贪生怕死，政治前途一下就给毁了。但事实上由于我们长期生活在地面，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患有恐高的心理症状，不能把它和政治觉悟、精神境界绝对等同起来嘛。” </p><p> “我们只能通过提高政治觉悟，逐步战胜恐高心理。”罗东雷一旁插话说。 </p><p> “唉，这个‘逐步’是个关键词，解决心理的问题决不能一蹴而就。我第一次跳伞的时候，人虽然也跳下来了，但紧张得尿了一裤子，怕被战友们笑话，你们猜我怎么着？着陆时我故意往河里跳，浑身弄湿，这才把丑遮过去了。” </p><p> 杨昌明刚说完，吴梅就乐，“不会吧，政委跳伞还尿裤子？” </p><p> “你看你看，所以我这么多年从没说起过这事儿，开始不说是怕丑，后来不说是当了团政委、师政委，说了人家不相信。你看，我第一抖落出这事儿，吴干事就不相信。但确有此事。”杨昌明问，“你们说这该怎么评价？说我觉悟低，我打心里不服气；说我境界高，我又觉得有点虚报冒领。其实这无所谓境界高低，只不过我恐高轻微一些，第一次跳伞就被我战胜了，刘放平同志恐高严重一些，第一次没能战胜，但你们谁敢说他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就跳不下来？不要一次没跳下来就大惊小怪的，方也虹，你说对不对？” </p><p> 方也虹点点头。 </p><p> 杨昌明说：“如果认为我说得有道理，你就应该主动去看看刘放平，这时候他最需要你的鼓励。” </p><p> 此时，刘放平坐在平台上，独自面对训练场一片空旷和满天晚霞。 </p><p> 方也虹走过来，还没开口，刘放平说：“也虹，我这人丢大了。” </p><p> 方也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放平，别那么想……” </p><p> “不，我自个儿都觉得窝囊，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虹，我也想跳下来，可一看到那深渊一样的地面，顿时有种没抓没挠的无助感，心一下就揪紧了，血呼地直往脑门涌，糊里糊涂地抓住机门框就不撒手，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飞机着陆，教官说咱们走吧，我才明白过来。” </p><p> “放平，事儿都过去了，杨政委说如果你感觉不好，这一批可以不跳，等你心理上有了充分准备后再补。” </p><p> 刘放平摇头，“不，无论如何我不能等到下一批去。你不用劝我，多等一天我就多受一天自责的煎熬，明儿就是伞不开我也得跳。” </p><p> 方也虹责怪道：“都胡说什么呢。” </p><p> 刘放平说：“真的，也虹，你知道吗？当我抱着伞走下飞机，从一大群战士中间走过的时候，他们看着我一声不响，可那些年轻的眼神都跟锥子似的，能扎死人。我一下就明白，在空降兵要是不敢跳伞，你一天都呆不下去。” </p><p> 方也虹欣然说：“你这么说我倒相信你明天一定能跳好。” </p><p> 刘放平说：“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再丢一回脸，但你得帮帮我。” </p><p> 方也虹问：“怎么帮？” </p><p> 刘放平说：“明天我要求在你前面跳，万一离机时我又把持不住自己，你在后面用脑袋顶我一下。” </p><p> 方也虹想了想，“行。” </p><p> 罗东雷知道了，连夜又赶回补训队，一脸冷霜地警告方也虹：“你要敢干这种事儿，我马上报请军直党委处分你。” </p><p> 13 </p><p> 第二个跳伞日蓝天丽日，但风大了点儿，每秒五米。罗东雷因刘放平赶到空降场，亲自担任指挥员。 </p><p> 罗东雷问：“今天哪个连担任空降场保障？” </p><p> 伞训参谋报告：“是三团九连。” </p><p> 罗东雷交待：“告诉他们指导员，对第五架次的保障，动作要格外迅速，不得出任何差错。特别是第二名，那是我们军的宝贝，要重点保护。” </p><p> 伞训参谋当即抄起工作台上的对讲机，向九连传达。 </p><p> 对空观察的上尉参谋报告：“副师长，第五架次正在进入空投点。” </p><p> 罗东雷刚接过时副参谋长手里的麦克风，一架“运五”已飞临上空，间隔很均匀地跳出十个人来。 </p><p> 时副参谋长和两个参谋都欢欣不已，“好，好，都跳出来了！” </p><p> 罗东雷对空呼叫：“第五架次的请注意，你们的伞都开得很好！今天空中风大，沉着操纵……第二名，我是罗东雷，你听我指挥。现在你可以转向中心点了……轻轻拉下操纵棒……” </p><p> 时副参谋长说：“没反应，看来他还是紧张，找不到操纵棒。” </p><p> 罗东雷盯着刘放平的伞提醒说：“第二名，第二名，操纵棒在你的操纵带的上方，伸手就能摸到……摸到后把它轻轻拉下来……” </p><p> 刘放平终于冷静下来了，只见他那具白色降落伞在六百多米高处螺旋状地划了个弧线，面向着陆场中心点。 </p><p> 但罗东雷心还悬着，因为空中风正将刘放平的伞向着陆场外刮去。他把对空指挥仪音量旋钮拧到最大，呼叫道：“第二名，用力拉下你的前两匹操纵带……拉反了，拉反了……现在你的高度不够，已经进不了空降场，请注意选择你的着陆点，安全着陆……保障队，马上赶过去，要快！第四名，也拉下你的操纵带，快拉，再不拉你也出空降场了……” </p><p> 第四名是吴梅，她伸出双手，使劲往下拉拉不动，便发急，“嚷嚷什么，我这不是拉着呢？” </p><p> 时副参谋长望着空中飘向远处的两具降落伞，无奈地笑道：“第二名、第四名都出去了。” </p><p> 罗东雷呼叫：“第二名、第四名，注意选择自己的着陆点。”他抓起一瓶工作台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叹气说，“唉，指挥这个架次，比指挥一个团跳伞还累。让保障队尽快报告第二名的落点。”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刘放平“咚”的一声落在着陆场外一户农家小院里，失效的伞衣搭在院墙上，吓得满院子鸡飞狗跳。 <p> 被惊动的一对农民夫妇跑出来，见是个伞兵，便嘘了一口气，夸奖说：“你这个同志跳得很准呢！”说着就放下碗，用扁担把院墙上的伞衣给挑下来。 </p><p> 刘放平一边往下卸背带，一边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要故意让我跳，我还跳不进这么小的院子里来。请问老乡，这儿离空降场有多远？” </p><p> 那妇女说：“有三四里地。不怕的，让我们家这口子套上驴车送送你。” </p><p> 刘放平把降落伞卷巴卷巴，塞进提伞袋，说：“不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 </p><p> 他话刚落音，院外响起汽车刹车声。不一会儿，九连指导员带两个战士跑进院子，说：“少校同志，我们接你来了。” </p><p> 吴梅的落点还不如刘放平，她跳进离那家农户不远的一片杂树林，挂在树梢的降落伞将她悬吊在半空中。她知道保障人员会寻踪而来，便使劲呼喊：“我在这儿呢……” </p><p> 担任保障的耿小宝扛着带钩的大竹竿，带着个身上斜背一卷绳索的士兵闻声赶来。 </p><p> 吴梅低头一看，“哎，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三团九连的吧，快找个梯子把我放下来。” </p><p> 耿小宝说：“上尉同志，你这种情况不属于我们保障范围，你应该按特殊情况处置办法，自己下来。再说了，我们也没带梯子。” </p><p> 吴梅喊道：“我摔着你负责啊？” </p><p> 耿小宝说：“你听我指挥保证摔不着。” </p><p> 吴梅骂道：“王山虎这家伙带的兵都有指挥欲。特殊情况处置我还不懂，用得着你小兵拉子指挥？” </p><p> 她先解开胸扣，再打开两根腿带，喊道：“接住我！” </p><p> 耿小宝嘲弄道：“上尉同志既然懂得处置，还用我们小兵拉子接吗？”说着，抱起胳膊站一边儿去了。 </p><p> 吴梅一咬牙，抓住垂下的背带系统往下出溜，滑着滑着，手一酸掉下来，“哎哟，哎哟，我的腿……我告诉你，我这腿要摔残废了，非让你们连长管我一辈子。” </p><p> 14 </p><p> 谷振风在廖云耕和杨昌明的陪同下，步出虎师办公大楼，一边问道：“老廖，修改后的那个野战生存训练方案，你们讨论过了吧？” </p><p> 廖云耕汇报说：“昨天上午第二次讨论，军训科正在整理两次讨论纪要。大家谈得很热烈，一致认为副军长的这个方案，比前一个更富有创意，表示一定要把今年训练改革的头一脚踢好。” </p><p> 谷振风笑道：“你们师关于上一个方案的讨论纪要里，提出只改一字，野外改野战，可这一个字狠啦，它实际上颠覆了整个方案。但军长和我都认为改得好，所以我们很快又拿出新的方案。”谷振风特别在意地问：“罗东雷对新方案什么具体意见？” </p><p> 杨昌明忙接茬儿：“他和大家意见基本一致，只提出一点希望，希望方案能尽快付诸实施。” </p><p> 谷振风很满意，“罗东雷看问题还是比较尖锐的，要想不让他挑出点毛病来，不大容易。现在是去空降场？” </p><p> 杨昌明拉开车门，“请副军长亲自为刘放平颁发跳伞证章。”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三团训练场上，几个连队分别在进行战术、射击、攀登等课目的训练，到处手旗翻飞，满场呼号吼叫。每次走进训练场，吴梅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不由就想起一篇小说《动物凶猛》。而王山虎是这群虎狼军人里最野性的。望着他攀登如猿，匍匐蛇行的矫健身手，吴梅总是为之沉迷。 </p><p> 看到吴梅过来，他很惊讶，“咦，你怎么又来了？” </p><p> 吴梅一拧秀眉，“这什么话，烦我啦？” </p><p> 王山虎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昨天不都采访过了吗？” </p><p> 吴梅喝道：“跟踪采访是个持续不断的过程，昨天有昨天的内容，今天是今天的话题。别废话，开始吧。”她看看扛着摄像机的助手机位选得不错，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这才伸出话筒，“王连长，你上任一个月来，大家都反映说，九连面貌发生了明显变化，请问你带兵有什么诀窍吗？” </p><p> “不是诀窍，应该说是工作路数。”王山虎侃侃而谈，“我来到这个后进连，上手先抓三件事儿：一是表彰先进，让全连学有榜样；二是搞好伙食，吃好喝好，能顶半打政治思想工作；三是抓好班长。班长是兵头将尾，他要在下面给你吹阴风，搅浑水，兵们就会跟着学捣蛋，别别扭扭的，见了你礼都不好好给你敬。” </p><p> 吴梅听了想笑：这家伙说得都是事实，但听起来吹吹乎乎，总有股子牛皮哄哄的味道。她问道：“还有呢？” </p><p> 王山虎想想，“还有……还有带兵要公正，遇事要透明。就拿改志愿兵说事儿吧，全连二三十个老兵，几乎个个都想改。” </p><p>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改？”吴梅有点纳闷。 </p><p> 正好耿小宝浑身是汗地从摄像机旁路过。 </p><p> “不信你问问他。”王山虎喊道，“耿小宝你过来一下。” </p><p> 吴梅将话筒杵过去，“耿小宝，你也很想改志愿兵吗？” </p><p> “嘿嘿嘿，那还用说。”耿小宝挠挠脑袋，“改个志愿兵不比退伍回家种地、打工强吗？” </p><p> “就冲你在空降场给我保障的态度，我先不同意你改。”吴梅故意拉下脸。 </p><p> “吴干事肚量大，菩萨心，肯定不会跟咱小兵拉子过不去。”耿小宝嘻笑说。 </p><p> “行了，没你事儿了。”王山虎接着说：“可是吴干事你想想，全连只有一个名额，给谁？一些老兵拐弯抹角地找关系往连里打电话、递条子，你们处就有个副处长托人给我捎过话，让我关照他的一个老乡。我在支委会上提出，这事要绝不能搞暗箱操作，要不往后连队没法带。我们实行全连公议，把这个名额给没有关系的优秀士兵。” </p><p> “我就符合这个条件。”耿小宝一旁搭茬儿说。 </p><p> “一边呆着去，没看在录像呢？我还立了个规矩，有关系的，优秀也不能给。想让你另要个名额来。” </p><p> 吴梅一听，说：“你这也算是个经验，但不宜公开宣传报道。” </p><p> 回到军部办公楼前，吴梅和助手正从吉普车上往下卸摄像机、三角架、工具箱，被外出开会的谷振风看见了，叫道：“吴梅，又去哪采访了？” </p><p> 吴梅立正，“报告副军长，我们刚从三团九连采访回来。” </p><p> 谷振风点头，“好，搞新闻就是要多往基层跑，多报道部队的教育训练情况。哎，你父亲身体好吧？” </p><p> 吴梅说：“好着呢，每天能趴桌上写六七个小时。” </p><p> 谷振风诧异，“写什么呢，每天六七个小时？” </p><p> 吴梅说：“他在编写世界空降战例，说是不能在干休所成天坐吃睡喝，见马克思之前，要再为空降兵部队作点贡献。” </p><p> 谷振风笑笑，“那好啊，出版方面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 </p><p> 吃晚饭时，吴梅说起这事儿，吴之恭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跟他说个屁！我才不会求他呢。” </p><p> “瞧瞧你爸这二半吊子脾气，”老邢数落说，“人家谷副军长好心好意要帮他忙，他倒跟点着的炮仗捻子似的。” </p><p> “我宁可自己掏钱出书，也不用他帮忙。他少跟我套这个近乎。” </p><p> “又来劲了吧？你又不是没接受过人家帮的忙，谷副军长给你找了这么个好女婿，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套近乎？” </p><p> “那是为你大丫头帮忙，我只不过没意见而已。唉，你别老拿这事儿来噎我啊，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档子事儿。” </p><p> 吴梅用筷子敲敲碗，“不说了，不说了，爸，咱们吃饭。” </p><p> 2 </p><p> 吴菊移情别恋的事，匡林憋在肚子里好几天了，心想老拖也不是个办法，总归得跟罗东雷说。他征求了谷晓楠的意见后，立即打电话约罗东雷晚上到“往日情怀”酒吧见面。 </p><p> 匡林平时嘴挺贫的，可那会儿跟含了个烂萝卜似的，话在嘴里囫囵不成个儿。 </p><p> 罗东雷当然还是听明白了，过后半晌没说话，闷着头喝啤酒。 </p><p> 匡林见谷晓楠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小声跟她说：“让他喝吧，这会儿也只有酒能帮他挺过去。” </p><p> 罗东雷听见了，啪地放下杯子，“你这么说我还不喝了，不就是老婆红杏出墙吗，我扛得住。我只是在想，我罗东雷做人怎么就这么失败，为什么还不如一个六十多岁的花花老头儿有吸引力呢？” </p><p> 谷晓楠安慰说：“爱情不论理，时间往往是情感的黏合剂。” </p><p> 匡林说：“对嘛，孤男寡女的总在一起，时间一长免不了有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发生。东雷，既然是吴菊出问题，她就没有资格抚养孩子了，主动权操在你手上。” </p><p> 罗东雷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啤酒，“谷律师，请你尽快和吴菊联系上，只要她愿意放弃儿子抚养权，我成全她，马上签字。” </p><p> 谷晓楠说：“匡林，这才是条汉子，拎得起放得下，你好好学着点儿吧。” </p><p> 罗东雷苦笑一声，“千万别跟我学，学了你媳妇也留不住。你小子媳妇不错，你跟那个小护士闹出那么大动静人家都能原谅你，一般女人很难做到。谷律师，你能做到吗？” </p><p> 谷晓楠摇摇头，“不能。” </p><p> 匡林责怪他，“东雷，你喝高了，人家晓楠还没成家呢。” </p><p> 罗东雷看看谷晓楠，“是吗？那说了你也不懂，还说匡林你小子。往后好好待媳妇，别瞅着哪个女人漂亮就动花花肠子。世上漂亮女人多着呢，你忙得过来吗？”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匡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遇到麻烦，怎么拿我说事儿？晓楠，不能再让他喝了，我们送他上车。” <p> 尽管罗东雷是带了司机的，“猎豹”开走后谷晓楠还是不放心，摸出手机来，问：“罗副师长，没事儿吧？” </p><p> 罗东雷说：“是谷律师啊，没事儿，不就是老婆要离婚吗，有什么了不起，你还怕我想不开寻短见……谷律师还有事吗？” </p><p> 谷晓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了声：“没事儿了。” </p><p> 3 </p><p> 军官训练中心二楼有间阶梯式座位的推演室，迎门是块投影幕布和数据传输台，台前架着一方赤店训练场沙盘。 </p><p> 虎师几位领导正在沙盘前讨论汇报表演方案，谷振风带着军训处长和几位参谋走进来，说：“廖师长，全军训练管理工作座谈会的代表下星期就到，龙师、鹰师都有新招，你们虎师能让人家看点什么啊？” </p><p> 廖云耕说：“我们正在研究曹副师长的汇报方案。” </p><p> 谷振风一听：“哦，那听听曹副师长的。” </p><p> 曹百原指着沙盘介绍说：“我的想法可能不太成熟，请谷副军长批评指正。我认为对抗性才具有可观赏性。因此，我考虑在赤店演习场的109和115高地，各设置一个导弹阵地。一团正待命抗洪，不宜参演，可以从二团、三团各抽一个连队，同时在赤店九号、十号地域伞降，看哪个连最先完成破袭导弹阵地的任务。参加会议的代表们站在演习场的302高地上，就可以俯瞰空降破袭的全过程。” </p><p> 谷振风问：“嗯，有不同意见吗？” </p><p> 廖云耕环视一圈，“谁先谈，罗副师长？” </p><p> 罗东雷说：“我再想想吧，因为我没有搞清这次汇报的前提，究竟是表演还是演练。” </p><p> 谷振风干脆地说：“演练。” </p><p> 罗东雷说：“那我就直言了。从表演的角度看，曹副师长的想法挺热闹，可看。如果是场演练，这个想法就值得商榷了。主要是九、十号地域距离109和115高地有三公里，伞降后奔袭路程过长，这会失去破袭的突然性。再一点就是，我们的所有想法，都应该把课题研究带进去。譬如这种小分队破袭，就可以作为战役性大空降中的一个战术课题来研究，探索、演练如何贴近空降，甚至在目标点上直接空降，否则它就成了表演。看表演，不如请会议代表们到八一跳伞队去。” </p><p> 曹百原脸一下就拉长了，“罗副师长言必大空降、战役性，自然是有气魄，上档次。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着陆之前的伞兵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目标点上直接空降，会给敌人当靶子打？再说了，这也不是本次汇报所能承担的战术研究课题。” </p><p> 罗东雷较真了，“一次完成不了，咱们可以两次三次，但一定要带研究性，否则我们就会重复过去的汇报形式，跳伞下来再看谁跑得快。” </p><p> 曹百原着恼：“你……” </p><p> 杨昌明沉吟道：“嗯，重复应该说就是原地踏步。我看这样，两个连队分别进行三公里和直接空降的演练。” </p><p> 谷振风面有愠色，“不要和稀泥。我看曹副师长的想法是有道理的，空降不是为了给人家当靶子打，保存自己还是第一位的嘛。过去的东西也有可取之处，所以我们不怕重复过去，还得奔袭，就是要看谁跑得快。就这样吧，你们也没有时间对方案作大的改动了。军里还有个会，我得先走了。” </p><p> 几个师领导把谷振风一直送到轿车上。 </p><p> 曹百原站在台阶上，一边向轿车挥着手，一边小声提醒身旁的罗东雷说：“东雷，两个副职天生就是对手，你要总想显得自己高明，人家会觉得你是想压我一头，给你带来的其实是负面影响。” </p><p> 罗东雷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过就方案而论。” </p><p> 曹百原暧昧地笑笑，“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p><p> 4 </p><p> 吴梅匆匆跑出军部办公大楼，一眼就看见王山虎笔挺地站在路边的树荫底下。她跑过去，咳嗽一声，“王连长！” </p><p> 王山虎连忙敬礼，“吴干事你好。” </p><p> 吴梅戏弄道：“来找我约会吗？” </p><p> 王山虎满脸窘态，“别……别，我个小兵拉子中尉，哪有那贼心？要约我顶多只敢约个少尉。吴干事，今儿是为连队的事儿来求你帮忙的。” </p><p> 吴梅一听，“哦，公事，那就进去说吧？顺便也参观参观我们电视新闻中心。对了，我得先向你介绍，看到四楼顶东头那个窗户了吗……那就是军长办公室，免得你五十岁以后当了军长找不着办公的地儿。” </p><p> 王山虎央求道：“唉，吴干事，这事私下里说说，你可别给我满世界嚷嚷去。” </p><p> 吴梅笑道：“那不能，要让军长知道一个小连长整天琢磨他的位子，恐怕后果很难设想。” </p><p> K军电视新闻中心在顶楼，足有八十个平方米，当间的编辑工作台上，架着一溜显示器和编辑机；工作台对面整整一堵墙的玻璃柜，里面装满了录像带和资料带；柜旁的桌子上放着两台摄像机；墙角堆放着三角架、器材箱等。助手正坐在转椅上看毛片儿。 </p><p> 吴梅打发他去军训处还资料带，满不悦地说：“我跟王连长谈情说爱，你在场我们都别扭。” </p><p> 助手“哎”了一声，拿上录像带就走。 </p><p> 王山虎窘得满脸通红，忙拦住他说：“没那事儿，吴干事跟你开玩笑的。” </p><p> 吴梅笑道：“你让他去，军训处确实在催我们还带子。” </p><p> 王山虎好奇地满屋子转了一遍，问：“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 </p><p> 吴梅抬脚踢给他一张活动转椅，“是啊。” </p><p> 王山虎赞叹，“真不错。哪天闲了，来你这儿借点战争片看看。” </p><p> 吴梅说：“行啊。想看看上次采访你的片子吗？”她摁了几个键，调出一段录像。王山虎同时出现在四五台监视器里，牛哄哄地大谈带兵之道：“二是搞好伙食，吃好喝好，能顶半打政治思想工作；三是抓好班长。班长是兵头将尾，他要在下面给你吹阴风，搅浑水，兵们就会跟着瞎捣蛋，别别扭扭的，见了你礼都不好好给你敬……” </p><p> 王山虎叫道：“怎么把我拍得这么傻？”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梅嗔道：“你以为自己不傻啊？说吧，求我什么事儿？” <p> 王山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吴干事，是这样，全军训练管理工作座谈会不是在我们军召开吗，各师都有个汇报项目，咱们虎师是二团、三团各拉出一个连来演练破袭导弹阵地。二团不敢马虎，派出他们的第一王牌钢八连。” </p><p> 吴梅问：“你们三团呢？” </p><p> 王山虎说：“我打听过了，咱们三团还没最后定，但是团长对这事儿很重视，说两个连比，实际上是比两个团的军政素质。他的意思是想让二连上，那是个红军连，从井冈山下来的。吴干事，你最清楚，咱们九连进步幅度，但是团里还是没把咱们连当根葱，老是给派点跳伞保障、机场警戒之类的杂活，所以这个连始终缺个能充分展现自己精神风貌的舞台。如果吴干事肯帮咱们一把，让团里把这个破袭的机会给九连，九连就可能乘机一跃，蹦上个大台阶。” </p><p> 吴梅笑起来，“这事儿怎么帮啊？我一个破干事，左右不了你们团领导的决策。” </p><p> 王山虎说：“吴干事别谦虚了，补训队还没结束我就知道罗副师长是你亲姐夫。今儿一大早指导员就催我来找你，请你帮我们跟罗副师长说说，他可以让我们团领导派九连上。” </p><p> 吴梅明白了，“嘿，瞧你这弯子拐的！你干吗不直接跟你们罗副师长说？你又不是不认识？” </p><p> 王山虎正色，“我找罗副师长就是越级，而你不是。” </p><p> 吴梅直摇头，“不是我也不找他，你们罗副师长可会跟我摆谱了，我可不愿听他跟我打官腔。” </p><p> 王山虎求她，“就当为我们九连受次委屈，行吗？你看，军里、师里我也不认识谁，只好来找你。吴干事你要不肯帮这个忙，九连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p><p> 吴梅讥讽道：“王连长，你够有心计啊，后门走到我这儿来了！” </p><p> 王山虎掏心掏肺地说：“不用心计不行啊，吴干事。一个连队就跟一个人一样，你总让它出公差，干杂活，打下手，不知不觉它就会滋生小伙计的自卑感。可要把它往三军头里一放你试试，当先锋，打头阵，顿时就血气方刚，豪情万丈，那劲儿你摁都摁不住，泉眼似的直往外冒。” </p><p> 吴梅这下真的被感动了，眼神柔柔地看着王山虎说：“这会儿我就让你说得摁都摁不住，非得帮你走这个后门。”她抄起工作台上的电话，直拨罗东雷办公室，“喂，姐夫，不，罗副师长……” </p><p> 5 </p><p> 刘放平坐在茶几前没滋没味地吃着早餐。 </p><p> 方也虹递给他一只剥好的鸡蛋，问：“昨晚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换代伞让你作难了？” </p><p> 刘放平点点头，“我没想到它这么棘手。罗副师长看了伞厂研制的新型伞，认为主要问题是他们的设计人员对空降作战形式的多样性不清楚。按他的设想，换代伞应该具有动载小、操纵灵活、抗风性强，既适应高空高速，又适应低空低速；既可用于小分队突击，又适宜于大规模集群空降的综合性能。” </p><p> 方也虹叫起来，“这要求也太高了吧？那几个军事强国的降落伞也兼容不了，都是一个型号一种性能。” </p><p> 刘放平解释说：“不同类型的伞必然有不同的操作方法，降落伞类型多了，确实不便于部队使用，而且高空高速和低空低速的兼容，从理论上讲应该是可行的，关键在于能否找到一个正确的开伞方式。” </p><p> 方也虹说：“找到找不到回头再说，你先把这杯牛奶喝了。” </p><p> 6 </p><p> 天边的云层里横着一抹鱼肚白。 </p><p> 宿舍楼前，准备进行越野训练的九连官兵，全副武装地列队在曙色里，裤管一律挽到膝盖处。 </p><p> 大家都知道这次九连之所以争得破袭演练任务，吴梅起了重要作用。所以，吴梅的采访车一到，钟立文带领全连长时间鼓掌致谢。 </p><p> 王山虎迎上来，悄悄对吴梅说：“吴干事，你可成了我们九连的大恩人了，同志们都反映说现在越看你越漂亮。” </p><p> 吴梅听了很受用，问：“究竟是同志们的反映还是你的反映？” </p><p> 王山虎发窘，“不不，我和同志们一致反映。我要去作动员了。”他几步跨到队伍前，底气十足，“弟兄们……稍息。我们虎师三个团各有一支王牌连，那就是一团七连，二团八连，三团九连，在朝鲜战场上被称之为‘铁七钢八打不垮的九’。原本都是在战火中拼杀出来的，谁都不比谁差。可是战后评功，咱们老连长没人家连长识字多，打得好，说不好，结果人家授了荣誉称号四海扬名，九连却默默无闻了近半个世纪。现如今是我王山虎当连长，不允许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了，重振雄风就从这次破袭开始，先跟他钢八连叫板。伞降破袭要突出个快字。快，才能产生垂直打击效应。可是怎么才能快？技术熟练加一副好身板。因此，从现在起全连进入超负荷大强度训练，挑战生理极限，每天早晨一次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傍晚一次徒手十公里越野，战胜自我，打败八连。” </p><p> 全连大呼：“战胜自我，打败八连！” </p><p> 白杨树上扑拉拉飞起几只受惊的鸦雀。 </p><p> 王山虎一挥手，“出发！” </p><p> 九连百十个人跟百十条狼似的，嗷嗷叫地迎着曙光上路。 </p><p> 吴梅扛着摄像机站在助手驾驶的采访车上，尾随着队伍缓缓行驶，跟踪拍摄。镜头里的九连被王山虎一煽乎，加上还有摄像机跟着跑，亢奋得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五公里跑下来直觉得不过瘾，进饭堂吃早餐还一溜小跑。 </p><p> 餐桌上，钟立文提醒王山虎：“知己知彼，探探对手们在干什么？” </p><p> 王山虎点了个头，风卷残云般吃完馒头、鸭蛋、稀饭、咸菜、火腿肠和一杯牛奶，抹抹嘴招呼说：“耿小宝，过来一下。” </p><p> 耿小宝嘴里还嚼着馒头就跑过来，“连长，有事儿？” </p><p> 王山虎小声交待：“你骑上自行车，悄悄到二团转一圈，通过老乡什么的，看看钢八连他们今天什么训练课目。” </p><p> 耿小宝一直脖子，愣咽下半拉馒头，甩过头就跑。 </p></div></td></tr><tr><td class="center01"><br/></td></tr></tbody></table>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钢八连两天的工作安排都打探回来了，“今天上午在连队俱乐部布置会场，下午和回来看望老连队的老首长座谈；明天上午全连打扫卫生，下午迎接全军训练管理工作座谈会代表参观检查。” <p> 王山虎扎上武装带，“很好，让他们风光去，让他们陶醉去吧，咱们按计划训练。吹哨集合。” </p><p> 大强度训练进入到第三天晚上，身着衬衣、短裤的官兵们阵风般跑回来，个个衣裤透湿。 </p><p> 王山虎吆喝道：“抓紧烫烫脚到俱乐部看新闻联播。指导员有什么说的？” </p><p> 身子骨薄片似的钟立文累得倚在墙根儿上，光摆手说不出来话。 </p><p> 吴梅接过王山虎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两口，便又抄起机子进了耿小宝宿舍。耿小宝坐在小马扎上，刚脱了一只脚放到搪瓷盆里，一看吴梅扛着摄像机进来，湿漉漉的脚没顾上擦就往胶鞋里套，站起敬礼，“吴干事。” </p><p> 吴梅摇摇手，“别，别，该干吗还干吗，你就当没我这人，接着烫接着烫。” </p><p> 耿小宝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p><p> 跟进来的王山虎喝道：“叫你烫你就烫，扭扭捏捏地干什么？人家吴干事什么没见过，还在乎你那臭脚丫子？” </p><p> 吴梅连人带机子都转了过来，“唉，怎么说话的你，什么叫什么没见过？耿小宝，烫你的脚。让你们连长再给你盆里续点热水。” </p><p> 耿小宝忙道：“唉，哪敢劳连长大驾，自己来，自己来。” </p><p> 王山虎捞起暖瓶，一把将他摁到小马扎上，“少啰唆，今儿本连长看在吴干事面上，让你当一把大爷。” </p><p> 吴梅从几个角度拍下王山虎为战士添洗脚水的镜头。 </p><p> 耿小宝用根手指头勾起胶鞋，说：“吴干事能不能帮咱们反映反映，给咱多发双鞋子？十公里越野费力气咱不怕，可是这费鞋受不了。瞧，大前天刚换的新鞋，已经破成这样了。”说罢就要扔。 </p><p> 吴梅叫了声：“别动！”她将镜头缓缓移向那双鞋底磨出大窟窿的胶鞋。直到吴梅喊好，耿小宝才扔下鞋子，跷起烫好的脚，抠着抠着，撕下一层老茧，完整得像一只鞋垫。 </p><p> 吴梅吃惊得半晌合不上嘴，“天哪！” </p><p> 7 </p><p> 罗东雷胳肢窝里夹着一盒茶叶，走进军部招待所三楼廊灯幽明的长廊，摁了摁306号门铃。开门的是身高体胖的陆军第33机步师黄师长。 </p><p> 罗东雷伸出手，“黄师长你好啊！” </p><p> 黄师长笑道：“我就知道老同学今晚会来，快请进吧。” </p><p> 这是个普通标准间，但窗明几净，被褥清洁。 </p><p> 罗东雷客套说：“黄师长，我们军招待所条件差，套间少，只能委屈你们参会的师一级领导住标间了。” </p><p> 黄师长骂道：“你他妈的跟我还客气，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这样的会要是在咱们那儿开啊，军以下的代表统统得挤大通铺。来，这儿坐。” </p><p> “招待所的茶叶都是大路货，我给你带了点正宗碧螺春。” </p><p> “噢，你还记得我爱喝茶。东雷啊，我一到就打听你，怎么回事儿啊，我们那一茬国大的同学毕业后都当了师长，你咋还是副职呢？” </p><p> “那有什么奇怪的？本人水平低呗。” </p><p> “你少跟我假模假式儿的，当时要不是你坚持回空降兵，国防大学就让你留校当教官了。”黄师长小声问道，“怎么，得罪上面的人哪？” </p><p> “没有的事儿。”罗东雷说，“本来有个机会磨正的，结果绊马河一失利事情就黄了。” </p><p> “嘿，”黄师长一拍大腿，“要早知道这一仗决定你升迁，我放你老弟一马不就得了。” </p><p> “拉倒吧你，为了证明你这个新任师长用有所值，你连把我俘虏去的心都有。再说了，我栽在沙尘暴里，又不是被你黄师长打败的。” </p><p> “东雷啊，我早就想问你，既然沙尘暴已经刮起来了，当时你为什么还不收兵？”黄师长很是不解。 </p><p> “团规模空降的机会不是太多，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我能轻易放弃它吗？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不是我们副军长命令中止空降，我准备迎着沙尘暴强行机降，跟你周旋到底。” </p><p> “你就这么想指挥大规模空降，不惜拿晋升作抵押？” </p><p> “黄师长，你还记得在国防大学时，我们去南方军区观摩吗？他们做抗登陆战役推演的时候，想法中的态势是敌军已攻占我海南岛大部，又沿雷州半岛登陆。当我军转入全面反击时，南方军区对使用海军陆战师还是陆军机步师，登岛反击海南入侵敌军的问题争执不下。” </p><p> “我当然记得这事儿，”黄师长说，“当时你插嘴问他们，你们手上有个完整的空降师，却部署在雷州半岛打防御，为什么不把它用来空降登岛，反击海南之敌呢？” </p><p> “没错。当时他们作战部的一个副部长说，中国空降兵深入敌后炸炸桥梁，烧烧仓库，捣毁个雷达站可以，师以上规模的空降作战还组织不起来，而团以下的战术空降，对海南岛反击又无济于事，所以只能让他们打打防御。”罗东雷情绪激动了，“黄师长，这个兵种的特性是攻击啊，进攻进攻再进攻，才是扬其所长。可演习中只能当步兵，打防御，这事儿对我刺激太大了，中国空降兵一定要在我们手上完成它的大空降。” </p><p> “我明白你的心思了。” </p><p> 说到这里，罗东雷手机响了。 </p><p> 罗东雷说：“我先接个电话。喂，我是罗东雷……哦……爸，您别着急，我马上赶回去。”他收起手机，“黄师长，我那个淘气儿子到现在没回家，岳父岳母着急得不行，我回去看看，咱们改天好好聊聊。” </p><p> 黄师长忙往外撵他，“快去，快去，孩子的事儿跟部队建设同样重要。”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8 <p> 老邢在客厅里急得满屋转圈儿，一边抹着眼泪，“今儿一天我都心慌慌的，就觉着有什么事儿。这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咱们怎么跟他爹妈交待啊……” </p><p> 吴之恭烦躁地说：“你别叨叨了行不？二丫头和王所长不是找小胖的同学打听去了吗？本来未必就有啥事儿，你这一哭没准倒真哭出事儿来了。” </p><p> “呸，你说的这叫啥话嘛，我们家小胖一定不会出事儿。” </p><p> “不会出事儿你还哭啥嘛？” </p><p> 老俩口正吵着，身着便衣的罗东雷和司机小肖匆匆进屋。 </p><p> 老邢顿时眼泪哗哗地抱住罗东雷的胳膊，“东雷你可回来了，小胖他……他……” </p><p> 罗东雷安慰道：“妈，你别急，慢慢说。” </p><p> 吴之恭把老邢扒拉到一边儿，“还是我说吧。东雷，这么回事儿，最近小胖下午放学经常晚回，不是说老师拖堂，就是说老师加课。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晚还没到家。你妈不放心，就让我到学校看看。我颠巴颠巴跑去一问，老师说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放学，这学期开学以来从没拖过堂，加过课。我这就急了，赶紧给你打电话。吴梅下班回来一听说这事儿，放下包就找小胖的同学打听去，所里王所长、秦助理他们听说后也着急，全都跟着去了。” </p><p> 老邢担心，“东雷，你说这孩子这么晚会上哪儿呢？如今外面又挺乱，报纸上老有拐骗孩子的事儿，咱小胖可别是让哪个坏人给瞄上了吧？” </p><p> 罗东雷说：“妈，不会，小胖也没那么傻。” </p><p> 吴梅和干休所王所长匆匆进屋，老邢忙不迭地问：“小梅，找着了吗，找着了吗？” </p><p> 吴梅说：“有了点线索。姐夫，小胖最要好的同学张小蛟说，有次小胖跟他说要去网吧。” </p><p> 罗东雷纳闷：“他才五年级，屁大的孩儿去网吧干什么？” </p><p> 吴梅告诉他：“现在不少孩子上网吧玩游戏，一宿一宿地不回家。” </p><p> 老邢问：“玩游戏要钱吗？” </p><p> 吴梅说：“当然，一小时两块钱。” </p><p> 老邢大悟：“那小胖很可能就是上那种地方去了，最近他隔三差五问我要钱，不是补课费就是说要买辅导材料。” </p><p> 吴梅说：“现在只有上网吧找找看，再找不到只好报警了。” </p><p> 王所长琢磨：“汉州网吧多如牛毛，他会去哪一家呢？” </p><p> 罗东雷分析说：“小胖还小，又是初次涉足，如果真是去上网了，我估计不会走远，很可能就是放学路上的，或者干休所附近的哪个网吧。吴梅，咱们分头去找，我和小肖沿着小胖上学的路走，你和王所长他们就在干休所附近的网吧找。” </p><p> 9 </p><p> 小肖驾驶着“猎豹”缓缓行驶在夜汉州的灯红酒绿里，见网吧就停，什么“梦幻时刻”“信鸽”“永不消逝的电波”，一路找过来。罗东雷挨个网吧这一找才知道，如今的网络游戏对青少年的诱惑有多大。大大小小所有网吧都座无虚席，戴着大耳机的男男女女，心无旁骛地坐在电脑屏幕前操作键盘，深度沉浸在“反恐精英”“猛兽”一类的大型游戏里。有的人旁边还预备着可乐和面包，一副通宵大战的架势。但就是没有小胖的影子。 </p><p> 罗东雷刚走出网吧，攥在掌心的折叠式手机手机响了，他急忙打开，“找到了吗？” </p><p> 电话里谷晓楠诧异地问：“什么找到了？我是谷晓楠。罗副师长，我把你的意见拟了份传真件，在我传真给吴菊之前，你是不是先过个目啊？” </p><p> 罗东雷压抑着烦躁，“谷律师，我儿子失踪了，正满世界找呢，你这会儿能不能不说这事儿？” </p><p>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现在人在哪里？” </p><p> 罗东雷看看街道，“中山西路数码城东侧。” </p><p> 谷晓楠说：“我离那儿很近，十分钟就到，让我帮你一块找。” </p><p> 不到十分钟，那辆宝蓝色跑车吱地停在罗东雷身边，谷晓楠跳下车，“有下落了吗？” </p><p> 罗东雷摇摇头，“据小胖同学提供的信息，可能在网吧。吴梅和王所长他们在干休所附近找，我们俩顺着小胖上学的街道走，已经找了七家网吧，也没见他人。” </p><p> 谷晓楠安慰他：“别急，我们再找找看。”一抬头，她看见马路对面的巷子里，亮着个“国际快车”网吧的灯箱，问，“这家找过吗？” </p><p> 罗东雷说：“我们一直顺着大街找，巷子里的小网吧还没顾上。” </p><p> 谷晓楠扯住罗东雷的衣袖，“走，我们把这条街所有巷子里的小网吧都找一遍。” </p><p> 三人横穿马路，径直奔“国际快车”而去。 </p><p> 这家网吧虽在巷子里，但规模却并不小，足有百十台电脑，同样没一台闲着。所有的显示幕上都不知疲倦地跃动着卡通人物，不是警匪枪战，就是突击队员在杀戮；昏暗的灯光里，一片嗒嗒嗒的击键声。 </p><p> 罗东雷、谷晓楠和小肖分别沿着三条过道找过去。 </p><p> 罗东雷不时地歪过脑袋，辨认显示屏前的面孔。 </p><p> 谷晓楠看见有个半大小子边玩边呷着可乐，便拍拍他肩，“孩子，快回家吧，你妈妈正到处找你呢。” </p><p> 那孩子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p><p> 谷晓楠说：“我说你妈正到处找你呢，快回家吧！” </p><p> 那孩子摆摆手，“反正都是一顿打，让我再玩会儿。”又戴上耳机继续他的网上枪战。 </p><p> 小肖一路找过来，发现拐角上坐着个胖乎乎的孩子，双肩还背着书包，聚精会神地用两根指头戳着键盘。他侧过头一看，眼睛就亮了，惊喜地喊起来，“找到了，小胖在这儿呢！” </p><p> 罗东雷、谷晓楠急奔过去，果然是小胖，头上的耳机还没摘呢。 </p><p> 罗东雷气得一把撸掉小胖的耳机，举起手就要揍他，“你这个小东西……” </p><p> 谷晓楠一把拉住他胳膊，说：“别这样，一个孩子。” </p><p> 罗东雷喝道：“你怎么会想起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小胖怯怯地说：“听同学说的。” <p> 许多网客被惊动了，都摘下耳机看热闹。 </p><p> 一个穿羊毛衫的小老板赶过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你是他什么人？” </p><p> 罗东雷瞪起眼睛，“老子！” </p><p> 小老板问小胖，“他是你爸爸吗？” </p><p> 小胖说：“是。” </p><p> 小老板便扯着罗东雷的衣袖往外拉，“那有事你们出去说，不要干扰别人，影响我们营业。” </p><p> 体格健壮的小肖一把封住他的脖领：“放开你的爪子，不然我一根根把它全掰折了。” </p><p> 小老板惶惶地说：“唉唉，你……你别胡来啊？我这里证照齐全，完全是合法经营。” </p><p> 罗东雷问：“容留未成年孩子上网玩游戏也合法吗？” </p><p> 小老板说：“你搞搞清楚啊，你儿子上网可不是玩游戏，他想跟他在国外的母亲网聊，还是我教他的呢。” </p><p> 谷晓楠指指身后那半大小子，“那孩子也跟他妈在网聊吗？你是老板？我说今晚是你最后一次营业，你信不信？” </p><p> 小老板软了，“我信还不行吗？我马上把他们劝走，哥们儿姐们儿，抬抬贵手我就过去了。” </p><p> 谷晓楠说：“别跟他啰唆了，快给小胖外公外婆报个信儿，老人这会儿不知急成啥样了。” </p><p> 罗东雷牵着小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p><p> 此时，吴梅沮丧地走出一个叫“伊甸园”的网吧，望着人来车往的街市，突然焦灼至极地大喊：“小胖——”这一喊把她的手机给喊响了。她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说：“姐夫，我这里还是没……啊，找到了……太好了，太好了……好的，好的，回家再说。”她转身喊道：“王所长，小胖找到了，咱们快回去。” </p><p> 离干休所不远的市民休闲广场上，路灯、地灯光线幽暗。 </p><p> 广场外的台阶下停着“猎豹”和跑车。 </p><p> 罗东雷和谷晓楠沿着广场的花岗岩小径，走着聊着。 </p><p> 罗东雷心情郁闷，“本来我以为吴菊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是有可能放弃孩子抚养权的，可是看到今晚她和小胖网聊我才明白，她什么都要。我们的离婚将是一场围绕儿子的长期争夺战。” </p><p> 谷晓楠点点头，“我已经看出来了。罗副师长，你虽然把小胖拖出了网吧，但你无法阻止孩子思念母亲。为了今晚的事儿不再重演，我建议你尽快给小胖买台电脑，让他在家跟母亲聊天。” </p><p> 罗东雷说：“我也在琢磨这事儿。” </p><p> 谷晓楠建议：“这样吧，我们律师事务所刚给我配了台笔记本电脑，原先那台奔四的台式电脑用不着了，先借给小胖用，省得你花钱。” </p><p> 罗东雷说：“那怎么行？” </p><p> “怎么不行，反正放我那儿也是闲着不是吗？”谷晓楠态度很坚决，“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给你送去。” </p><p> 10 </p><p> 早饭后，九连拉到训练场战术区进行破袭训练。耿小宝打探消息回来：今天会议代表们要参观铁七连、钢八连，还指名道姓要看钢八连的文体活动。 </p><p> 王山虎感慨道：“七连、八连名气太大了，名气鼓舞着士气，要想取代他们是不可能了，咱们九连只有挤进去，跟他们齐名。弟兄们，练起来。” </p><p> 全连官兵龙腾虎跃地分数路向模拟的导弹阵地突击，其中一路迎着吴梅的摄像机镜头冲过来。 </p><p> 王山虎大喝一声：“停！一排长，瞧瞧你那几个兵，迷迷瞪瞪地挺着个肚子往上冲，还有点战场意识没有？” </p><p> 几个战士撸下作训帽擦汗时，一旁的吴梅发现一个问题，叫道：“王连长，你瞧瞧他们的头发，一个个都枯黄枯黄的，立在脑袋上跟胡萝卜缨子似的。知道什么原因吗？” </p><p> 王山虎不懂，“什么原因？” </p><p> 吴梅警告他说：“你们最近训练量太大，可营养却没能跟上。你当连长的可别马虎啊，这样下去，等演练胜利结束，九连也都光荣地趴下了。” </p><p> 钟立文一旁说：“吴干事说得对，营养不跟上去，训练强度就得降下来。” </p><p> 王山虎坚决地说：“训练强度不能降。指导员，豁出去背水一战，所有节余的伙食尾子全投进去，让事务长把准备五一杀的那头猪也提前给宰了。” </p><p> “宰吧！” </p><p> 11 </p><p> 在谷振风和虎师领导的陪同下，一百多个佩戴中将、少将和大校军衔的会议代表，分乘十几辆中巴来到二团，下车参观营房布局和营区卫生。 </p><p> 谷振风一路介绍说：“我们的营区是按总部营房专家的设计改建的，便于生活，便于训练，便于管理，被总部列为标准营区。” </p><p> 一位少将审视着列阵般的新式营院，啧啧赞叹道：“我去欧洲考察过四个国家的军营，你们的营区根本不亚于他们，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他们。”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黄师长向陪同的罗东雷打听：“你们虎师准备演练什么课目给我们看？” <p> 罗东雷悄悄告诉他：“一次战术性小分队破袭，给你们外行看的，真正懂行的要看大空降。在轰炸、强击航空兵对地面军事设施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一个波次投下一个师，甚至一个加强师，在方圆三四十公里的空降区域内同时展开空降，再度进行垂直打击。这样，既考验指挥员的综合素质，又锻炼了部队的协同能力。” </p><p> 黄师长点点头，“我想象得出那场面，凌空飞降，铺天盖地，很壮观也很恐怖。” </p><p> 罗东雷说：“不错，恐怖造成震慑。二次世界大战以来，陆上战争始终是空军垂直打击与陆军平面打击的结合，现代陆上战争却将平面部分简化了，只热衷于自上而下的垂直打击。而空降突击就是航空兵垂直打击的延续，它们的完美结合，使现代战争的形态更具有一气呵成的连贯性和完整性。” </p><p> 黄师长嚯嚯嚯地笑起来，“老罗你这家伙，什么简化啊，热衷的，绕那么大弯子干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地说，现在打仗用不着我们陆军不就完了吗？” </p><p> 罗东雷连忙摇头，“哎，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我不是把陆军弟兄们都得罪光哪？我的意思是把航空兵和空降兵建设好了，杀鸡焉用牛刀？不劳陆军老大哥们出手，我们空军自己就能应付一场局部战争。” </p><p> 偏偏谷振风一旁听到了，低声喝道：“罗东雷，你给我过来。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扬空降兵制胜论，陆军的同志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根本不顾及军兵种之间的关系嘛。”说罢，甩手走了。 </p><p> 曹百原凑过来，不咸不淡地说：“东雷啊，大空降是咱们这一级管的事儿吗？超越权限了嘛。你这人哪，就爱拿着副师的钱，操空军司令的心。” </p><p> 罗东雷拍拍他已经发福的肚子，反唇相讥，“你就是什么心都不操，才校官长了个将军的肚子。”说罢掉头就走。 </p><p> 曹百原追着他说：“条件，条件，老伙计。你忘了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教导我们的，条件不成熟你硬要蛮干，那叫左倾盲动主义。” </p><p> 罗东雷头都不回，“那咱们就设法让条件成熟起来嘛。” </p><p> 此时，谷振风正引领代表们向八连走去，老远就看见宿舍楼前飘扬着一面战旗，上书三个黑色老宋“钢八连”。八连官兵早已在旗下列队迎候，看见会议代表们走过来，八连连长小跑几步迎上前来。 </p><p> 谷振风示意他向身旁的那位中将报告。 </p><p> 八连连长声音洪亮地说：“中将同志，虎师二团八连列队迎候各位首长参观指导，请指示！连长龚伟国。” </p><p> 中将还礼，“稍息。” </p><p> 谷振风问：“不知道首长和各位代表们想看看八连的哪项文体活动？” </p><p> 中将对龚伟国说：“龚连长，我不了解你们平时都搞过哪些文体活动，但我想有一项你们肯定搞过，拔河。过去我在连队当连长，就经常组织各排拔河比赛，今天就看看你们的拔河吧。” </p><p> 谷振风点头赞同，“拔河是最普及，却又最能展现部队士气的一项体育活动。” </p><p> 龚伟国答道：“是。”他朝连队吼了一嗓子，“准备拔河，一排、二排对三排、炮排。” </p><p> 几个战士飞快地从楼道里拖出一根手腕粗的长绳和一面大鼓。 </p><p> 全连百十个官兵分成两拨，面对面地横着抓起长绳。一声哨响过后，连长擂鼓，指导员摇旗，官兵们横着拔了起来：“一二，一二……”呼号声地动山摇。 </p><p> 代表们惊得相顾无言。 </p><p> 中将赞叹说：“力拔山兮气盖世啊，一个拔河都拔出楚霸王威风的部队，还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 </p><p> 代表们掌声顿起。 </p><p> 12 </p><p> 傍晚，罗东雷将王山虎召到师部多功能厅练摔跤。 </p><p> 罗东雷一个背挎，将王山虎摔倒在体操垫上。 </p><p> 王山虎爬起来，“罗副师长，你胯部的力量用的还不够，爆发力再猛点儿。再来一次。” </p><p> 罗东雷抓住王山虎的右臂，扭身将腰一躬，把他掀翻在地。 </p><p> 王山虎说：“唉，这次就好多了。再来！” </p><p> 罗东雷喘息说：“背不动了，改天再练吧。来，就坐这儿歇会儿。演练准备得怎么样了？” </p><p> 王山虎报告：“我们搞了十多天高强度训练，跑一个五公里武装越野，刚开始要二十四分钟，现在不到十九分钟，技能体能都明显上了个台阶，跟七连八连肯定有一拼。但是我一直没机会向罗副师长当面致谢，要不是你替我们说情，这回怎么也轮不到我们九连上。” </p><p> 罗东雷说：“开始我并没打算替你们争取，因为这样的演练，说白了就是一场五公里越野赛，没有多大的战术意义。但吴梅认为即使是表演，赛好了也可以使九连士气为之大振，我这才被说服了。你们就去跑吧，好歹也能锻炼身体。” </p><p> 王山虎请教：“副师长，怎样破袭才有战术意义？” </p><p> 罗东雷告诉他：“贴近空降，甚至直接空降，看起来有遭敌反空降的风险，事实上以快制反，对方反而来不及反应。它将是未来大空降作战中重要的战术形式，只可惜眼下我们还没把它列入训练大纲。” </p><p> 王山虎一听，“罗副师长，我们愿意尝试一下。到时候我跟机组解释，请他们把我们连直接伞降在导弹阵地上。” </p><p> 罗东雷想了想，暗示他说：“那倒没这个必要，我记得绊马河演习时，你们三连二排就跳早了嘛。” </p><p> 王山虎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当天下午，王山虎让指导员组织连队叠伞，自己带着副连长和四个排长，围在一块小型导弹阵地沙盘旁搞推演，要求大家：“把赤店演习场的地形刻在脑子里，这几处明显地标更是要烂熟于心，看见一处就知道离投放点有多远。明天我们分乘两个架次中型运输机，指导员带第二架次随我第一架次行动。只要耽搁十来秒离机，再拉下操纵带加加速，我们就能直接砸在导弹阵地上。都清楚了吗？” <p> 排长们说：“清楚了。” </p><p> 只有副连长有些担忧，说：“清楚是清楚了，可是连长，擅自改变演练预案，那是捅娄子的事啊。” </p><p> 王山虎叮嘱：“所以延时离机的事儿大家要严格保密，谁透出去我收拾谁。演练结束后，上面如果追查下来，没你们的事儿，全我王山虎一个人兜着。”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鹰山机场的停机坪上，机组人员还在给四架中型运输机加油充电。伞兵集结区里，钢八连和九连官兵们都已到位，聚集在各自的旗帜下等候背伞、登机。 </p><p> 王山虎冲“钢八连”的旗帜翻翻白眼，不无醋意地说：“龚连长，这上面划拉几个字，瞧着跟其他旗子就不一样啊。” </p><p> 空降兵几个著名连队的连长哪有蔫主儿？个顶个地狂。 </p><p> 龚伟国也瞅瞅九连的旗子，“那是呵，没字儿的旗子就跟晾在竹竿上的大被面似的，除了喜庆没别的。王连长，实话跟你说吧，本连长这儿正犯嘀咕呢，这么多年来，啥对手咱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举着块红绸布的对手。敢跟咱们钢八连叫板的都有名有姓，什么铁七连哪、红二连哪、太行英雄连哪，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 </p><p> 王山虎嘻皮笑脸地回敬说：“叫什么都行啊，阿猫、阿狗我全应着，那算什么呀？韩信还钻过人家泼皮无赖的裤裆呢，交回手你就知道实力比名气更重要。龚连长，当心江湖险恶啊。”一扭脸，他看到钢八连指导员一手举着瓶子吊盐水，一边还在那儿检查连队装具，故作惊讶地问，“怎么，连老弱病残都上哪？” </p><p> 龚连长故作哀叹，“是啊，指导员发着高烧，我说你就别上了吧，可他不肯，说跟九连比，发烧他们也甭想赢了。嗨，一排背伞了！” </p><p> 2 </p><p> 一百多个全军会议代表在孙剑光、谷振风和虎师领导的陪同下，沿着条小路登临赤店训练场的302高地。 </p><p> 吴梅扛着摄像机随行拍摄，忙前跑后地变换拍摄角度，真的是一丝不苟。她知道这是全军性会议，片子肯定能挤进新闻联播。 </p><p> 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女军官手持扩音喇叭解说：“各位代表，你们的左前下方是109高地，右前下方是115高地，分别设有地空导弹营的发射阵地。现在请代表们向后看，千米之外标有九和十的地方，就是几分钟后虎师参加演练的两个连同时伞降的地域。伞降着陆后，他们奔袭三公里，分别破袭两个高地上的导弹阵地。” </p><p> 云淡风轻，天色清朗。不仅两个高地历历在目，连导弹阵地上的模拟发射架、雷达车天线和弹药库都隐约可见。 </p><p> 这时，四架中型运输机从正南方向分两路飞来。 </p><p> 女解说员的声音又脆生生地响起，“请代表们往空中看，四架中型运输机正向我们飞来……好，他们已经开始伞降了。” </p><p> 一片飘移的伞花出现在代表们的视线里，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只有其中的两架在伞降，另外两架却毫无动静。 </p><p> 代表中有人问：“那两架怎么没跳？不是说同时吗？” </p><p> 谷振风拧着眉头，小声交待：“曹副师长，查查三、四架次怎么没跳出来？” </p><p> 他话刚落音，第三、四架次也开始伞降了，黄绿色的降落伞几乎就在109高地上空绽开，齐刷刷地向导弹阵地垂直降下。 </p><p> 中将发出疑问：“孙军长，这两个连队承担的好像不是同一个课目吧？” </p><p> 孙剑光看看主抓各师汇报演练的谷振风，谷振风也答不上来，“啊，是啊。这个嘛……” </p><p> 罗东雷上前解释说：“中将同志，您说得对，这后跳的两个架次是我们的九连为代表们演练目标点上直接伞降，探索以快制反的战术新形式。” </p><p> 谷振风小声道：“罗东雷，是不是你搞的鬼？” </p><p> 罗东雷刚要解释，曹百原跑过来附耳低语，“谷副军长，机组报告说放伞员没找到投放地标，所以九连延误了八秒才伞降。” </p><p> 此时，后跳出机舱的九连已在109高地着陆，降落伞几乎覆盖了整个导弹阵地。代表们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九连官兵飞快地解脱降落伞背带系统，兵分数路，向发射架、雷达车、弹药库等要害部位发起攻击。只见整个109高地爆声不断，硝烟四起。 </p><p> 302高地右侧的山洼里，钢八连的战旗正在通往115高地的小路上呼啦啦地飘。官兵们大呼猛进，一路狂奔。队伍里，龚连长不时地催促，“快点跟上！” </p><p> 跑着跑着，一个战士腿一软被土块绊得摔了个跟头，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就往回跑。 </p><p> 班长一旁喝道：“你个迷糊蛋，跑反了！” </p><p> 那战士愣了愣神儿，忙又转过身来。 </p><p> 队伍末尾，两个膀大腰圆的战士一左一右地架着高烧不退的指导员在奔跑。 </p><p> 钢八连赶到115高地下时，全连都听见不到三百米远的109高地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嗷——嗷——”看见那面没字儿的红旗在阵地上飞舞。龚伟国百思不得其解地骂了声：“见鬼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催动连队赶快发起攻击。 </p><p> 王山虎带着全连坐在被摧毁的导弹阵地上，一边快活地喝水啃面包，一边嘴不闲着，评头论足地观看115高地上钢八连的破袭。 </p><p> 演练结束后，吴梅先登上109高地。王山虎向她打招呼，吴梅却顾不上答应，匆匆转身对着高地下俯拍。王山虎这才发现军、师首长陪同会议代表，正登临109高地，被烫了似的跳起来，忙不迭地喊道：“集合，快集合……” </p><p> 孙剑光向列队迎候的九连喊道：“同志们，首长们看望大家来了！” </p><p> 中将嗓音高亢地说：“同志们辛苦了！” </p><p> 九连齐声应道：“为人民服务！” </p><p> 中将微有气喘地评价说：“孙军长、谷副军长，这个师安排的演练项目很有创意，两个连同时为我们演练了不同的破袭形式，尤其是直接伞降导弹阵地，让我们很开眼界。小伙子们，我要说你们干得漂亮！” </p><p> 九连和代表们一起哗哗地鼓掌。 </p><p> 王山虎立正，“谢谢首长鼓励。” </p><p> 廖云耕介绍说：“他就是九连连长王山虎。” </p><p> 总装备部的一个少将问：“王连长，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作为基本空降作战单位，最渴望装备哪些武器？” </p><p> 王山虎牛哄哄的劲儿上来了，“首长，有伞兵战斗车加肩扛式导弹，我们将纵横四海，无敌天下。” </p><p> 那少将嚯嚯嚯地笑起来，“空降兵一个小连长都牛得很嘛。好，王连长，我用《列宁在十月》电影里瓦西里的话回答你：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高地上掌声如潮。 <p> 来自总部外事局的一位少将说：“孙军长，我手上有两个南美特种兵营地的集训名额。这个营地每期集训十几个国家的特种兵，它以训练严酷而闻名，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它要求参训者军事过硬，身体结实，同时还要懂英语。由于每个参训者都肩负着一个国家军队的荣誉，我们一直在全军各部队反复考察。今天，就在九连着陆的那一瞬间，我作出了决定，把这两个名额交给虎师。我相信，中国空降兵的虎啸，一定会震撼南美的丛林。” </p><p> 掌声又起，并经久不息。 </p><p> 孙剑光对谷振风说：“让廖师长他们决定人选吧！” </p><p> 廖云耕小声征求杨昌明、罗东雷、曹百原的意见，“你们看王山虎和钢八连一排长赵晓民怎么样？两人都是本科毕业，外语也不错。” </p><p> 三个人都点头。 </p><p> 廖云耕朗声道：“我宣布，由九连连长王山虎和钢八连一排长赵晓民代表中国空降兵赴南美参训！” </p><p> 九连官兵欢呼雀跃，“嗷——” </p><p> 3 </p><p> 115高地北侧的小山洼里，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边，钢八连一个班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就地野餐。离小溪几十米处的草地上，支委们一边啃面包、黄瓜、火腿肠和咸鸭蛋，一边召开临时支委会。 </p><p> 龚伟国首先作检讨说：“钢八连是全国全军耳熟能详的功勋连队，战争年代立功，和平时期拿奖，曾多次在全军性的大演习、大比武中夺得好名次，今天却栽在师组织的演练中。虽然九连违反演练预案，两个连不具有可比性，但我们自己和自己比，三公里奔袭比过去慢了七分钟，破袭导弹阵地比过去多了六分钟。对此，我和指导员负主要责任，所以临时召开紧急支委会，请大家一起查找原因，以利再战。” </p><p> 一位排长支委总结教训说：“我认为今年以来，我们连汇报表演多，迎接首长看望、检查多，放松了基础体能训练。” </p><p> 另一个副连长支委发言：“刚才连长提到九连违反演练预案，跟我们不具可比性。不知道连长听说没有，人家九连为备战这次演练，每天早上一个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晚上一个徒手十公里越野，三天磨烂一双鞋，吃了整整一头200斤的猪。我想说的是幸亏九连违反演练预案，否则，硬碰硬我们洋相恐怕出得更大。” </p><p> 另一支委说得更尖锐，“依我说我们八连有王牌思想，老大自居，全师甚至全军，除了铁七连，不把任何连队放在眼里，轻视对手，盲目自信。” </p><p> 还有个支委直接点名批评指导员，“王鹏飞同志最近老是熬夜赶写上面要的经验材料，锻炼少，体质弱，这次带病演练就拖了全连后腿……” </p><p> 指导员很认真地作着记录。 </p><p> 在离钢八连不足千米的简易公路旁，谷振风与虎师领导将代表们送上中巴，一起挥手致意。 </p><p> 中巴绝尘而去后，谷振风转过身来收敛起笑容，“现在关起门来说说家里的事。廖师长，九连直接阵地伞降的事儿，你们几个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p><p> 廖云耕说：“不知道，但这事儿我有责任，事先没对演练预案再作检查落实。” </p><p> 谷振风厉声道：“罗东雷，你现在越来越胆大妄为，全军代表面前也敢搞你的大空降试验田，万一出点事儿我们怎么收场？你凡事认死理，咬着个狗屎橛子给根麻花都不换，就这一点而言，我看你不像吴之恭的女婿，倒像他儿子。” </p><p> 罗东雷说：“副军长，您听我解释……” </p><p> 谷振风喝道：“你给我闭嘴。为了证明自己那套垂直打击理念，你瞒着师党委一班人擅自改变预案，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虽然你歪打正着，受到代表们的一致赞扬，可是你这种目无组织纪律的行为是决不允许的。还有那个九连连长，叫王什么来着？” </p><p> 杨昌明一旁说：“王山虎。” </p><p> 谷振风怒不可遏，“如果不是要出国参训，我也饶不了他。年轻轻的，馊点子不少，骗人家机组说看不到地标，故意拖延起跳时间，跟你罗东雷合起伙儿来作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杨政委，安排个时间，责成罗东雷在师党委会上作检查。” </p><p> 4 </p><p> 吴之恭戴着老花镜站在书橱前查阅资料，外屋响起小胖的声音，“外公、外婆，我回来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般卷进书房，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便坐到台式电脑桌前，用两根食指戳键盘。 </p><p> 吴之恭忙走过来，“唉，唉。小胖，咱们不是说好了，平时让外公写书，周末你才能上网跟你妈聊会儿天。” </p><p> 小胖问：“今儿星期五不就是周末吗？” </p><p> 吴之恭说：“周六、周日才是周末。小胖听话，让外公接着把这一段写完。” </p><p> 小胖耍赖，“不嘛，我要上网。” </p><p> 老邢走过来，“你瞧你跟孩子争啥嘛，你就让小胖玩会儿吧，你敲的时间可不短了。所里老头们不是遛鸟，就是钓鱼，就你老窝在家里写战例，电脑跟前一坐就是一天。” </p><p> 吴之恭一脸不屑，“他们不遛鸟钓鱼干吗，都是政工、后勤干部，写得了战例吗？” </p><p> 老邢不满，“哎哟，就数你行，你写得了战例又怎么样嘛？费劲巴拉的，末了还得自个儿掏钱出书？” </p><p> 吴之恭争辩说：“他们不也得掏钱买鸟笼，买鱼竿吗？十二号楼的老秦头一根鱼竿就三千多块，为钓鱼还专门换了辆小电驴，再加上那身行头，钱花得没边儿。” </p><p> 吴梅下班回来，“妈，你们又吵什么？” </p><p> 老邢负气说：“谁有那闲工夫跟他吵架，我一天三顿饭还忙不过来呢。”转身就走了。 </p><p> 吴梅惊叫：“唉，小胖，你怎么又一根指头戳起来了？小姨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四个指头管左半拉键，这四根指头管右半拉键，大拇指管空格键，右手小拇指敲回车。这样，用小拇指……唉。对了，开始是慢点，但熟练以后会越打越快……对对，咱们小胖真是聪明。” </p><p> 吴之恭感慨，“这玩意儿真好，简直就是专为文案工作量身打造的，首先是作者的解放。但我就是搞不懂，它怎么还能网上聊天呢？小胖写给他妈妈的话不是文字吗？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一下就传到爱丁堡去了？” </p><p> 吴梅解释说：“你敲上去的文字，在传输时被转换成了数据，姐在爱丁堡接收时又还原成文字，跟电话的原理差不多。”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之恭似懂非懂，“噢，有这玩意儿，我的书进展快多了。” <p> 吴梅问：“爸，写到哪儿了？” </p><p> 吴之恭告诉她：“克里特岛。” </p><p> 吴梅问：“哪里的岛子？” </p><p> 吴之恭很扫兴，“哎哟，你对世界空降史简直一无所知，克里特岛都不知道。二战中最著名的一场空降作战，就是在大西洋的这个岛上进行的。” </p><p> 吴梅嘟囔，“什么克里特克外特的，我对它没兴趣。” </p><p> 吴之恭叹息，“谈兵论剑，闺女到底不如小子啊。你瞧人家五号楼的张老，跟几个儿子凑到一块就谈战例，满地毯都是作战地图、指北针、标图尺，就差做个沙盘了，那家搞得跟军事沙龙一样。我只有跟你姐夫才能谈到一起。唉，今天是周末，东雷回来吗？” </p><p> 吴梅说：“他，谁说得准哪？” </p><p> 5 </p><p> 曹百原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摘下衣帽架上的大檐帽准备下班，一个参谋走进来，递上一份电话记录，“曹副师长，军科研处来电话：军党委已经作出决定，从军的范围内抽调二十个跳伞尖子，组建一支科研跳伞队，担负科研保障任务。军里准备把这个跳伞队放到虎师来，由我们代管。” </p><p> 曹百原奇怪，“为什么老是把这些队往咱们师放？就像上次新兵跳伞，计划都弄好了，突然又插进来个女军官跳伞补训队，一下子又都乱了，光是重编跳伞架次，伞训科的同志就开了好几个夜车。你再了解一下，这到底是科研处的意思，还是军首长的意思？” </p><p> 参谋报告说：“我已经了解过了，龙师和鹰师嫌这样的队管理起来麻烦，都不想接受，所以科研处就把任务转给我们师。” </p><p> 曹百原一听，“那还是科研处的意思喽。龙师、鹰师嫌麻烦就往我们这儿推，难道我们虎师就喜欢找麻烦？你告诉他们，今年我们有几个重大行动，师领导精力顾不过来，这个队放在虎师不太合适。” </p><p> 参谋一走，曹百原也戴上大檐帽下班了。路过罗东雷办公室时，见他还坐在办公桌前，对着一摞稿纸发呆，曹百原故作惊讶，“哟，还在谋划大空降呢？这回用一个师还是两个师啊？我看索性把咱K军全拉上得了。” </p><p> 罗东雷压抑着厌恶，说：“不了，往后我也学乖，跟你老曹一样对付着搞个小股偷袭、骚扰什么的玩玩，免得老是写检讨。” </p><p> 曹百原摇摇头，悻悻而去。 </p><p> 罗东雷忽然想起件事儿，拨了个电话，“谷律师吗……我是罗东雷，谢谢你的电脑。我那捣蛋儿子喜欢得要命，睡觉前都要去摸摸键盘。” </p><p> 谷晓楠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p><p> 罗东雷想想，实诚地说：“明天我让司机帮我买套化妆品，你喜欢什么牌子。” </p><p> 谷晓楠说：“罗副师长看我已经老得不用化妆品都不能出门了是吗？算了吧，请我喝杯血玛丽就行。” </p><p> 罗东雷笑道：“要求不高嘛，你看什么时候？” </p><p> 谷晓楠说：“今晚八点。” </p><p> 罗东雷应道：“好……唉唉，谷律师，今晚不行……喂喂……”对方的电话早挂了。 </p><p> 6 </p><p> 谷晓楠和江君在“往日情怀”酒吧坐了好一会儿，身着便衣的罗东雷才匆匆赶到，“真是对不起，有点事儿要先处理，所以来晚了一步。” </p><p> 江君笑道：“原谅你，但你得答应下次再见面别穿便衣，让我看看你穿军装什么样儿。” </p><p> 罗东雷做认真状，“不怕吓着？” </p><p> 江君说：“肯定帅呆了。” </p><p> 罗东雷打趣说：“就是帅，那也是个帅老头儿；再帅的老头儿也抵不上个憨小伙儿，你说是吗？” </p><p> 江君摇摇头，“看来罗副师长太不了解当今的女孩儿了，如今许多女孩儿都不愿找同龄人，瞅着那些毛头小伙儿，跟拔了毛的小公鸡似的。我就想找个年龄大点的，不光有稳定的收入，也知道疼人，有安全感。” </p><p> 谷晓楠笑道：“罗副师长，你当心唔！” </p><p> 江君摆摆手，“我才不会去找他呢，太出色了，参与竞争的人多，交往起来心太累。” </p><p> 罗东雷笑道：“江君，你就别拿解放军叔叔开涮了，说，想喝点什么？” </p><p> 江君说：“谷姐说你请她喝鸡尾酒，我跟着沾光，一样吧。” </p><p> 罗东雷冲吧女打个手势，说：“两杯血玛丽，一杯橙汁。” </p><p> 江君奇怪，“到酒吧街怎么不喝啤酒？” </p><p> 罗东雷比划了个操纵方向盘的手势，“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p><p> 谷晓楠问：“你们最近都忙什么呢？我发现我老爸也跟你一样，晒得黑黑的，像刚走出非洲原野。” </p><p> 罗东雷说：“这些天我天天跟老爷子后面，陪一个会议的代表们在营区、演习场转，上午刚狠狠挨他一顿剋。” </p><p> 谷晓楠眉梢眼角都是笑，“怎么了？” </p><p> 罗东雷告诉她，“有个连跳伞，我让他们做了点手脚，把你们家老爷子惹火了。” </p><p> 吧女将两份鸡尾酒和一杯橙汁放在桌上。 </p><p> 罗东雷端起橙汁，“来，谢谢二位女士对我的关照。” </p><p> 江君好奇地问：“罗副师长，我听说你们的兵，第一次跳伞都很害怕，多数是被当官的从飞机上给踹下来的，是吗？” </p><p> 罗东雷说：“绝对谣传。第一次跳伞紧张倒是真的，被踹下来那是胡说。真要有人敢踹这一脚，他肯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p><p> 江君又问：“跳出飞机五分钟之内，人处于昏迷状态确有其事吧？” </p><p> 罗东雷解释：“有些人第一次跳伞神经高度紧张，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离开飞机四五秒之后伞张开了，才清醒过来，那跟昏迷不是一个概念。但三五次一跳，出机门如履平地。所以，在我们空降兵里流传的一句是：新兵怕离机，老兵怕着陆。” </p><p> 江君说：“怕离机是怕跳出飞机后，降落伞张不开。”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罗东雷点点头，“是这种心理。其实每个跳伞员升空，身上都有两具降落伞，背上背个主伞，腹部还挂有个备份伞。万一主伞真的出了问题，打不开或开得不正常，你还可以把备份伞打开。” <p> 江君跟着就问：“要是连备份伞也打不开呢？” </p><p> 罗东雷笑起来，“那好办，摔死。” </p><p> 江君吃惊地说：“啊，摔死啊？” </p><p> 罗东雷说：“那不摔死怎么办？因为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你偏要它发生嘛！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p><p> 江君望着罗东雷的背影，说：“这个副师长很有味道。唉，谷姐，你们家老爷子风格很高啊，这么棒的女婿不给自个儿留着，倒介绍给了吴家闺女。” </p><p> 谷晓楠说：“欠打吧你？我那会儿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呢。” </p><p> 江君鼓励她，“现在第二次机会来了，谷姐，你听我的没错，抓住他，别撒手！” </p><p> 谷晓楠嗔怪道：“你这丫头胡咧咧一个顶俩？” </p><p> 江君笑起来，“得了吧，谷姐，你就别跟我遮着掩着的了，你瞧你瞅他的那眼神，柔波荡漾的，能淹死他好几回。” </p><p> 谷晓楠故意沉下脸来，“江君，你可是越说越离谱了啊你。” </p><p> 江君叹口气，“好，不说了，反正我下回不跟你来当电灯泡了。” </p><p> 三人闲聊了个把小时，罗东雷把账结了，说：“明天都得上班，别聊太晚。”出了酒吧，他提议先送江君。 </p><p> 江君忙拦住，“别了，你送谷姐吧，我打个的起步价就到了。”她凑上前小声道，“谷姐故意不开车来，就是想要你送她，别错过这机会。”说罢，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走了，“拜拜！” </p><p> 罗东雷问：“她眨巴眼儿什么意思？” </p><p> 谷晓楠一笑，“这丫头就是闹得慌，别理她。唉，刚才你话还没说呢，怎么把我老爸惹火了？” </p><p> 罗东雷一拍脑门，“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老爸罚我的检查还没写呢，不是你约，我今晚不会出来。” </p><p> 谷晓楠柔声地问：“凡我约你都出来吗？” </p><p> 罗东雷说：“那当然，我不能刚惹恼谷副军长，接着又得罪他的大小姐嘛。唉，谷律师，你发现没有，自打我们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没谈我离婚的事儿。” </p><p> 谷晓楠说：“那我们就来个约定，只要离开我事务所办公室，绝口不提吴菊。来，击掌为算。” </p><p> 罗东雷欣然道：“击掌为算。” </p><p> 7 </p><p> 谷振风踏着青石片小道，在小院前幽暗的杉树林间散步。 </p><p> 一辆吉普车驶来，在林子旁停下。 </p><p> 透过扶疏的杉树，谷振风看见谷晓楠跳下车来，招招手，“再见！”吉普车便开走了。 </p><p> 谷晓楠步履轻快地走到门前摁下门铃，里面传来老林的声音，“老谷，门不是开着吗？” </p><p> 谷晓楠一推，门果然虚掩着。 </p><p> 谷振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送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p><p> 谷晓楠吓一跳，“哎哟，老爸，你这会吓出人命的。”她径直穿过院子，走进客厅。 </p><p> 谷振风老伴老林一身休闲装，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p><p> 谷晓楠进屋，“妈，还没睡呢。” </p><p> 老林说：“这就去睡。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p><p> 谷晓楠应一声：“有应酬。” </p><p> 谷振风跟进屋，“晓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p><p> 谷晓楠佯装，“老爸问过我问题吗？” </p><p> 谷振风表情严肃，眼神里却透着无限慈爱，“那我就再问你一次，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p><p> 刚走到卧室门口的老林一听忙返回来，“啊，晓楠有男朋友了？说说，谁啊？做什么工作的？长得怎么样？” </p><p> 谷晓楠不耐烦，“哎呀，妈，没有的事儿。爸，你怎么断定送我回来的人就是个男的？” </p><p> 谷振风说：“通常女人不开吉普车，而男人中也只有性格强悍的才开这种车。送你的不仅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成熟的男人。” </p><p> 谷晓楠笑起来，“有意思，老爸，说说成熟的理由。” </p><p> 谷振风说：“你下车后跟他说再见，我没听见他吭声，是怕惊动我们，黑暗中只跟你招招手就走了。” </p><p> 谷晓楠惊讶，“爸，你简直就是中国版的福尔摩斯啊。实话跟你们说了吧，省得你们费那心思。送我的确实是个男人，确实也是个成熟的男人，但他是我小学一个女同学的爱人，人家儿子都能上网聊天了。我那车让石子嘣了一下，送到维修点补漆去了，他用车顺道送我回来的。我是不是又让你们空欢喜一场？老爸，老妈，你们放心，等你们的女儿一个人过腻了，肯定给你们领个有模有样的女婿回来。我可以去休息了吧？”说罢进了卧室。 </p><p> 老林无奈地瞅瞅谷振风。 </p><p> 谷振风喝道：“你别看我，女儿随娘。” </p><p> 老林不悦，“呸，我二十刚出头就嫁给你，怎么叫随娘？” </p><p> 8 </p><p> 身着便衣的吴梅拎着几个装着蔬菜肉蛋的塑料袋回到家，看见罗东雷在院子里抡着斧子叮叮当当修理旧摇椅，嗔怪说：“姐夫，你终于在晚饭前赶回来了？” </p><p> 罗东雷说：“我把手头几件要紧的事儿处理完，就赶紧往家跑。” </p><p> 吴梅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老邢，“妈，你要的绿豆芽没买到，我买了一斤黄豆芽。姐夫，昨天下午你怎么没去机场送王山虎？” </p><p> 罗东雷说：“我陪空军装备部工作组检查仓库安全去了。怎么样，师常委班子几乎全部出动送行，那场面够隆重的吧？” </p><p> 吴梅说：“隆重着呢，你们师宣传科还从医院挑了两个漂亮女兵献花，王山虎悄悄告诉我，他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说他做梦都没想到，当兵还捞了个出国的机会。姐夫，你说的没错，王山虎这家伙没准真能当将军。” </p><p> 罗东雷修好摇椅，坐上去摇了摇，“好了，能让爸再摇上几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吴梅问：“姐夫，总参那位副部长说南美的那个营地训练特严酷，你看王山虎能顶下来吗？” <p> 罗东雷：“我看行，这小伙儿结实得跟块铁似的，人也机灵。”他忽有所察，“唉，我说吴梅呵，你对王山虎这么上心，是不是有些想法？” </p><p> 吴梅天性爽直，“嗯，不瞒你说，我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家伙给招安到咱们家来。” </p><p> 罗东雷问：“需要我给你搭个桥吗？我可以假公济私，帮你创造点接触的机会什么的。” </p><p> 吴梅说：“不用，我还没痛下决心，决心一旦下了，我自己就能搞定。” </p><p> 小胖抱着个足球从屋里跑出来，说：“爸，小姨，外公叫你们呢。”罗东雷一把拉住，“你干吗去？不是要上网吗？” </p><p> 小胖说：“这会儿英国才上午七点，妈妈刚起床，我先出去玩会儿再回来。” </p><p> 罗东雷叮嘱：“别太久，就要吃晚饭了。”说罢，与吴梅走进书房。 </p><p> 吴之恭兴奋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所王所长的表哥在汉州教育出版社当副总编，听说我在写《世界空降战例》，非常感兴趣，刚才专门打电话来，说希望我把书稿交给他们出版。” </p><p> 吴梅欢叫一声：“这太好了。” </p><p> 吴之恭说：“但人家也考虑到仅仅作为战例，读者面比较窄，提出按空降兵发展史的时间顺序，搞成个纪实性的作品，题目改成《空降时代》。” </p><p> 罗东雷点头，“嗯，人家说的有道理，而且改起来也不难。这样你不仅写了各国重大空降战例，还可以把你亲身经历、亲自指挥的那些空降演习带进去。” </p><p> 吴梅建议：“爸，你别忙着动手改，我先给你找几本纪实性作品看看，比着葫芦画瓢嘛。但有一条，等你拿到稿费，得请咱们全家上汉州国际大酒店撮一顿。” </p><p> 吴之恭说：“咱不自个儿掏钱出书就不错了，还要人家稿费？” </p><p> 罗东雷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我是罗东雷……唉，你好……对，在我岳父家……今天晚上不行，我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回来陪陪老人和孩子……行了吧你，帮我跟大伙儿解释一下，就这样吧。” </p><p> 吴之恭一旁释然地说：“我以为今儿晚饭又留不住你了。” </p><p> 可罗东雷的手机又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还是他。” </p><p> 吴梅问：“谁啊，这么烦人？” </p><p> 罗东雷说：“你不认识，匡林，想拉我去参加一个战友聚会。索性关机，五分钟后再开。” </p><p> 吴梅笑道：“但愿战争不会在这五分钟内爆发，否则廖师长找不到你人，非送你上军事法庭不可。” </p><p> 傍晚，吃完饭一丢下饭碗，小胖就跑进书房打开电脑，刚接通宽带网，就见QQ闪烁。他欢叫起来，“爸爸快来，妈妈已经上网了。” </p><p> 罗东雷走进书房，只见显示屏上吴菊写道：小胖，这会儿妈妈在爱丁堡大学旁考盖特中心区的一家小咖啡馆露天桌椅上跟你聊天，周身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从我坐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卡尔顿山上的古城堡和著名的圣玛格丽特大教堂的尖顶；鹅卵石镶嵌的王子街道上，刚刚走过一群苏格兰风笛手，悠扬的旋律余音缭绕；中世纪的石墙下鲜花盛开，其中有我最喜爱的郁金香。我热切地盼望着你能在八月之前来到这座有“北方雅典”之称的美丽城市，那样你就能赶上每年一度的爱丁堡艺术节，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的精彩表演和各种民族的艺术风格。 </p><p> 罗东雷快速敲击键盘，“吴菊，回来我们好好谈谈。罗东雷。”然后一点鼠标左键，发送。 </p><p> 可是显示屏上QQ的鸭子图标却倏然消失了。 </p><p> 小胖莫名其妙地问：“爸，妈妈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下网了？” </p><p> 罗东雷应道：“你妈妈可能有什么急事儿要办，没来得及跟咱们道个别。没关系，下次再聊。” </p><p> 9 </p><p> 缕缕晚霞跌落在绿意森森的杉树林里，谷晓楠挽着谷振风的胳膊沿着弯弯石径走来。 </p><p> 谷振风扫视着棵棵玉立的杉树，恋恋地说：“再有一年你老爸就要退下来了，到时我最舍不下的就是这片林子。这十多亩地的杉树林，是我们军部大院的一片肺叶，一座天然氧吧，一有空我就要到林子里走走。来送文件、电报的参谋看我没在家，转身就会到林子里找我。” </p><p> 谷晓楠明知故问，“唉，说到参谋，老爸，我记得过去你常提起两个很能干的参谋，一个叫匡林，还有一个叫罗什么雷的。” </p><p> “罗东雷。” </p><p> “对，罗东雷，现在他们在干吗？” </p><p> “罗东雷已经是虎师副师长了，那个匡林转业到地方上去了。” </p><p> “这两人你最偏爱谁？”谷晓楠侧过脸来看着他。 </p><p> “我当然更偏爱罗东雷一些，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比匡林那小子争气。”谷振风不知是套，告诉她：“所以，有回你吴之恭伯伯家的邢阿姨碰见我，托我在部队帮他们家大姑娘物色个对象，我就把罗东雷介绍给了她，两人一谈就成。” </p><p> “一谈就成的夫妻未必就能白头到老。”谷晓楠一笑。 </p><p> “罗东雷不会，他虽然在空降兵的训练作战上思想开放，意识超前，而且有些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但在生活作风上很自律。他不像匡林，那是个花心萝卜。”谷振风狠声狠气地说，“罗东雷要敢见异思迁，我决饶不了那小子。你吴伯伯是我的老连长，本来我们之间就有些隔阂，我给他推荐的女婿要再出问题，我们见了马克思，那倔老头儿也不会理我。” </p><p> “但老爸你想过没有？”谷晓楠问，“罗东雷没有出问题，并不表明你促成的这桩婚姻就是幸福的。” </p><p> “幸福不幸福那是他们努力的事儿了，我们老家有句话，管你娶媳妇，还包你生儿子啊？” </p><p> “没错。但如果罗东雷夫妇没有幸福可言，婚姻必然难以维系，最终可能导致离异。这不仅合乎逻辑，而且很人道。所以，老爸你大可不必为此而自责，吴伯伯也不会怪罪你。” </p><p> “那我心里总归……”谷振风忽然有所警觉，“唉，我说晓楠，你好像对罗东雷很有兴趣？” </p><p> 谷晓楠娇嗔地摇摇他的胳膊，“老爸，什么兴趣不兴趣的，咱们探讨的是个伦理问题，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 </p><p> 但谷晓楠知道，她蒙得了父亲蒙不了自己，那个精悍过人的副师长，最近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p><p> 10 </p><p> 廖云耕走进罗东雷办公室，把一份通报扔他桌上，“东雷你看看，总部外事部门来的，军里刚转发过来。通报说在南美特种兵营地集训的十四个国家特种兵，因忍受不了超强度训练，不到一星期，已有五个国家的特种兵被淘汰出局，营地随之降下他们的国旗。但营地司令官对我们的两名军官评价很高。”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罗东雷说：“这是我意料中的事儿，王山虎绝不会让我们失望。临走前我专门交待过他，去了以后不仅要承受住营地严酷的训练，还要把南美特种兵的一些先进训练方法学过来，加以消化归纳，融入我们的训练中来。” <p> “王山虎他们一回来，就要发挥作用。” </p><p> “师长，我正在考虑这事儿。”罗东雷建议，“我们可以先在全师搞一次连长集训，让王山虎、赵晓民来当教官。能带出十个王山虎这样的连长，我们虎师的训练质量就有很大保障了。” </p><p> “我同意，现在你就可以做个方案，等王山虎他们一回来就付诸实施。” </p><p> 桌上电话铃响，罗东雷拿起话筒，“我是罗东雷……好，我马上下来。师长，值班室有人找我，我去一下。” </p><p> 罗东雷一下楼就看见谷晓楠站在办公楼值班室窗户边，来往的军官们都免不了要瞟一眼这个漂亮女人。 </p><p> 罗东雷迎上去，问：“谷律师你好，是不是吴菊又有动作了？” </p><p> 谷晓楠笑道：“唉，不是说好除了在我办公室，不提吴菊吗？” </p><p> “对对，有这个约定。到接待室坐坐？” </p><p> “不了，事务所还有一堆事儿呢。上次你司机去我那儿拉电脑，带走的是个机械鼠标，不太好用，我给你送个光电的过来。” </p><p> “谢谢。”罗东雷接过光电鼠标，“你打个电话我派人去取就行了，还劳你驾送来。” </p><p> “我上班带过来，顺便的事。好了，我走了。” </p><p> 恰好这时吴梅的采访车开过来，看见罗东雷送谷晓楠上了一辆宝蓝色跑车，她跳下车来，问：“姐夫，谁啊？” </p><p> “一个熟人。” </p><p> “啊呀，车漂亮，人也漂亮。”吴梅赞叹说。 </p><p> “你们女人看她也漂亮？” </p><p> “当然，她有种越看越有味的典雅。” </p><p> “女人也看着漂亮，那就是真漂亮。”罗东雷问，“到我们师来有什么事儿吗？” </p><p> “我去宣传科取一份典型材料。”吴梅忽然又侧转身来，说：“哎，姐夫，昨儿老爸又叨叨了，说你好几天没回去吃顿饭了。” </p><p> “好，我争取今晚回去看看爸妈。” </p><p> 11 </p><p> 小李将一份企划书呈给匡林，“匡总，这是关于省运会开幕式的企划书，请你过目。” </p><p> 匡林看了两页，“你们几个都过来。中学生团体操不行，这种企划太老套了，兴师动众的，上千人也都未必能出效果，不要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我们文化策划公司第一次独立策划这样大型的文体活动，一定要有亮点，要有独特的创意。你们再动动脑子，看还什么更好的构思。我当老板的没闲着，也在策划运作一个项目，只要二十多个人。如果运作成功，保证轰动。对了，小李你帮我拨个电话，7808506，要谷晓楠谷律师。” </p><p> 小李拨通电话，“喂，谷律师吗……请您稍等，我们匡总要跟您讲话。” </p><p> 谷晓楠正在翻阅宗卷，用肩膀抵住话筒，扭脸对江君说：“匡林现在挺会摆谱，还让秘书要电话。” </p><p> 匡林听见了，冤得不行，“哎哟，我哪敢在谷大小姐跟前摆谱啊，手里不空，才让人代劳了这么一下，平时我什么时候……” </p><p> 谷晓楠不想听他解释，“说事儿，说事儿，我这儿忙着呢。” </p><p> “晚上请你喝血玛丽，老地方。” </p><p> “你还是没上正题，好好的请我喝什么血玛丽啊？” </p><p> “有事才请你喝，我不就太世故了吗？” </p><p> “今晚不行，有安排了，改天再说吧。”谷晓楠不想听他贫，干脆地告诉他。 </p><p> “大小姐，调整一下，调整一下。晚上我要谈个业务，你务必到场帮我敲敲边鼓。”匡林恳求说。 </p><p> “真不行，我上午就答应人家了。” </p><p> “唉，对了，你还是我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呢，你不能撒手不问我的业务。”匡林仍不罢休，“再说，我都跟罗东雷约好了。” </p><p> “罗东雷也去？那好吧，我想办法调一下，待会儿给你回话。”谷晓楠扣上话筒，发现江君在窃笑，问，“你笑什么笑？” </p><p> “人哪，就是这么越陷越深的。当然，碰上这样的男人，要搁我我也会把持不住的。” </p><p> “你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呢？”谷晓楠没明白。 </p><p> “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晚上有安排。一听说罗东雷去，马上答应匡林想办法调一下。谷姐，你说你是不是陷得深了？”江君扳过她的肩膀，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p><p> “去，我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是他公司的法律顾问。”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正是汉州万家灯火时，方也虹连拉带拽地将刘放平拖进这家最大的商城。 </p><p> 刘放平一路抱怨说：“我又不是没穿的，买什么衣服嘛。” </p><p> 方也虹耐着性子劝他：“你对着设计图发一天呆了，我存心让你晚饭后到商场走走。再说你这还叫衣服吗？都糟了，一搓一个窟窿。天越来越热，没几件换洗怎么行？你就别再嘟嘟囔囔的了，耽误不了你多大会儿工夫。”她动作特麻利地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蓝色T恤，在刘放平身上比划了一下，“到更衣室去换上看看。” </p><p> 刘放平进了更衣室，方也虹便让售货员开票。等刘放平出了更衣室，方也虹款都付完了。 </p><p> 方也虹一打量，“行，就它了。”她接过刘放平手上换下的旧T恤，一抬手给扔进柜台旁的垃圾桶，拖起他就走，还想看看那边柜台上的男式衬衣。 </p><p> 刘放平推辞说：“有件穿穿就行了，买多了浪费……” </p><p> 方也虹喝道：“别啰唆，既然来了，索性都买齐全了。”她从衣架上拿过一件衬衣，在刘放平身上比划。刘放平却自己看中一件水洗布短袖衬衣，把它从衣架上拿下来，说：“我喜欢这件，样式别致，又不那么过分、扎眼。”说着他就套上身了。 </p><p> 方也虹瞅瞅，“真还不错。小姐，拿件L号的。” </p><p> 售货员问：“要拆开试试吗？” </p><p> 刘放平说：“不用，我要挑个特别的日子再穿它。也虹，快走吧。” </p><p> 两人经过皮鞋部，方也虹指指那长条矮凳，说：“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再看看鞋子。” </p><p> 刘放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两个试鞋的女顾客旁边，从兜里掏出便纸簿和笔，埋头计算起数据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将假定参数代入后得V＝(U+Vx)+Vy。”算着算着，他觉着坐得不得劲儿，索性出溜到地上，以凳为桌。 </p><p> 旁边两个试鞋的女顾客看看他都笑起来，“是个呆子。” </p><p> 2 </p><p> 天气转热，五家湾酒吧街各店家都在门外增设了露天座。罗东雷、谷晓楠和匡林坐在“往日情怀”酒吧前，沐浴着和畅的晚风，桌子上两扎啤酒、一杯血玛丽。 </p><p> 罗东雷知道匡林请他喝啤酒，肯定有事儿，但没想到他关心的竟然是那支保障科研的跳伞队，而且几个师嫌麻烦不想代管的内幕他都知道。因为这事是廖师长跟曹副师长定的，罗东雷反倒不大清楚。 </p><p> 一个背着画夹的年轻人走过来，“先生，小姐，画张像吧？” </p><p> 罗东雷摆摆手，问匡林：“怎么，你对跳伞队还有兴趣？” </p><p> 谷晓楠一针见血，“但凡有商机，他都会感兴趣。” </p><p> “没错，”匡林承认，“我现在成天瞪大眼睛寻找商机。但今儿先不说我，说虎师。东雷，你们真应该把这个跳伞队接下来。你想啊，这是伞训处精心挑选的一帮高手，其中好几个还是从八一跳伞队下来的，个个精于跳伞之道。虽然在管理上、安全上你们要多操点心，但你们手上有了这么一支队伍，在保障科研之余，可以到地方上搞点有偿跳伞表演。” </p><p> “空降兵到地方搞有偿跳伞表演，那成何体统？”罗东雷笑起来，“噢，你给钱军队就来表演，陆军弄几十辆坦克来开开，海军出几艘舰艇在海上撵着玩；甚至让二炮打几枚远程导弹，当大炮仗放给老百姓听？那不乱套了吗？” </p><p> “你东雷跟我瞎搅和是吧？”匡林正色道，“跳伞本身就是个高级体育项目，拉手造型、定点跳伞就是典型的表演。坦克是吗？舰艇是吗？导弹是吗？你们搞点跳伞表演，当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主要是密切军民、军地关系。但为了搞好表演，加紧训练，要发点补助费增加营养吧？根据跳伞项目要添置一些服装、道具吧？动用飞机、降落伞，磨损折旧费总还是得算吧？等等，这些都不能无偿，都是需要钱的嘛。东雷，你在某些观念上还有禁锢，就像没有完全打开的降落伞。” </p><p> “谷律师，你听听，他这么一说，我要无偿表演不但对不起自个儿，也对不起邀请方？”罗东雷调侃说。 </p><p> “咱们说正事儿，你别跟我嘻嘻哈哈。”匡林告诉他，“东雷，我的文化策划公司正在策划省运会的开幕式，你虎师要是把跳伞队接下来，我马上跟你签约进行有偿跳伞表演。” </p><p> “虎师不接受跳伞队，事儿定都定了，你还签个鬼的约啊？”罗东雷问。 </p><p> “不，据我所知，今天下午科研处葛处长还在向谷副军长抱怨，说军训处的事是篮球，你抢他也抢；科研处的事是足球，你踢他也踢。谷副军长答应他要亲自过问这件事。”匡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得很清楚，所以他断言，“跳伞队肯定是要找个窝呆着，只要虎师愿意，它就是虎师的。” </p><p> “即使谷副军长强令虎师接收下跳伞队，我也帮不了你。我只是个副师长，签约有偿表演的事我更做不了主。如果你找我就是这事儿，那我们喝完这扎啤酒就走人。”罗东雷说罢，端起啤酒一口气喝完。 </p><p> 匡林使劲向谷晓楠使眼色，谷晓楠却扭脸装作没看见。匡林气得恨不能上去掰转她的脸。 </p><p> 3 </p><p> 作为特殊引进的人才，尽管研究所办公室紧张，还是分给刘放平单独一间。他坐在办公桌前，望着微机上绘制的锥形降落伞图样和一堆数据，陷入沉思，连方也虹进来都没有察觉。 </p><p> 方也虹给他的茶杯里续了些水，问：“卡在哪里了？” </p><p> 刘放平苦恼不已，“主要是兼容问题，目前还没找到一个好的开伞方式。” </p><p> 方也虹还是认为，罗东雷提出一具伞同时适应高空高速和低空低速的两个开伞条件，技术指标太苛刻，太难为人，说：“赶明儿见了我问问他，油和水能相融吗？” </p><p> 刘放平把手里的鼠标一推，“也虹你说着说着就不在理了，罗副师长想难为你？应该说是部队训练作战的需要在难为他。再说了，这两个问题不能解决，还谈什么更新换代？” </p><p> 方也虹笑起来，“哎呀，我是替你着急才那么随口一说，当真我那么不讲道理啊？唉，放平，我看实在不行的话先解决一个抗风性的问题，现在使用的D型老伞就是因为抗风性差，所以部队不得不每个人都装备两具伞，机速每小时180公里以内时，使用大鼓风袋的伞兵D—1型伞；机速每小时180公里以上时，用小鼓风袋的伞兵D—2型伞。这样既没有军事效益，也不方便部队训练作战。如果你能增强伞的抗风性，也就算成功了。”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刘放平执拗地认为：“既然换代就要换出科技含量来，高于空军要求的战术技术标准，D型伞存在的所有问题，这次统统要放到我的总体设计中来通盘考虑。” <p> 晚上回到家，刘放平靠在沙发上，还望着手里便纸簿上的那幅锥形伞草图出神。 </p><p> 方也虹抱着几件脏衣服走过来，一把夺走便纸簿：“又发呆，又发呆，不是说好了今晚不琢磨它了吗？看看电视放松一下，要不又得翻腾一宿睡不着。” </p><p> “好，不琢磨，看电视。” </p><p> “就是嘛，整宿整宿地失眠，铁打的也受不了啊。去，帮帮忙，把我那件风衣拿来一块洗了，在衣架上挂了好些日子了。” </p><p> 刘放平走到衣架前，伸手刚要取那件红色连帽风衣，忽然又缩回手来，退后两步，看着风衣直愣神。 </p><p> 方也虹走到阳台上，把衣服塞进迷你型洗衣机，丢进一勺洗衣粉便放水搅拌。她喊道：“放平，把风衣拿来啊？” </p><p> 客厅里没人答应。 </p><p> 方也虹勾头一看，屋里早没人了。她把衣服洗完晾好，便径直去了研究所，远远就见研究所二楼刘放平办公室亮着灯光。 </p><p> 方也虹走进办公室，恼火地问：“刘放平，你不看看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命了？” </p><p> 坐在电脑前处理数据的刘放平头都没回，“等等，再给我两分钟。”他将屏幕上的一幅降落伞图形放大，略作修改，然后一敲回车，问，“也虹，你瞧瞧它像什么？” </p><p> “我不看，你快给我回去睡觉，天天这么点灯熬油的哪成啊，你瞧你都快熬成人干了。回去，回去。” </p><p> “你瞧瞧嘛，就瞧一眼行吗？看它像不像你挂在衣架上的那件风衣？” </p><p> “这是伞衣？”方也虹问，“怎么模样怪怪的？” </p><p> “你是看惯了D型老伞的平面圆形伞衣，这叫双锥型伞衣，就是你风衣帽启发了我。按现役伞型的编号顺序，它应该是伞兵E。”刘放平快慰地告诉她，“也虹，这种伞形一确立，十几天过不去的坎儿算是跨过来了。经过初步推导，理论上讲它应该适应每小时100至500公里的机速。由于设计有这种风衣帽形的锥顶，控制了开伞的充气量，即使在大机速条件下，开伞动载也小于伞兵D型伞。抗风性能可以达到地面风速每秒14米。” </p><p> “这是什么？”方也虹指着设计图上的一个部件问。 </p><p> “这也算设计中的一个亮点，我在主伞操纵带和背带系统连接处，加上个解脱装置。它将起两个作用：一，如果离机后主伞张开不正常，打开这个保护盖，摁下按钮，主伞就会飞掉，同时自动打开备份伞，确保跳伞人员的安全。二，如果地面风过大，排除拖拉困难，摁下这个按钮解脱主伞，就可以有效避免拖拉对跳伞人员造成伤害。” </p><p> “这一点我也没看明白，”方也虹问道，“一具伞为什么要设计前后两个排气口？” </p><p> “这样可以通过操纵幅来控制降落伞的转向和前后水平运动。根据计算，转360度只需65秒。” </p><p> 方也虹一下就掂量出这个设计的意义，惊喜地叫道：“哎呀，放平，我一不留神儿，你弄出个世界水平来了。那几个军事大国最出色的降落伞，转360度也得20秒。” </p><p> “不客气地说，是世界领先水平。”刘放平是认真的。 </p><p> “你要想一鼓作气把它完善下来，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p><p> “不，收摊儿睡觉。”刘放平关掉电脑，“为了伞兵E取得关键性突破，我要你好好奖励我一下。” </p><p> “怎么奖励？” </p><p> 刘放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柔情地抚摸着她浑圆的肩膀，吻着吻着气息就粗了。 </p><p> 方也虹陶醉地合上秀目，喃喃地说：“放平，咱们快回家……” </p><p> 4 </p><p> 三团训练场上，七八个连队分区域同时展开训练，有的连队在讲解、体验各种枪支火箭筒的抵近射击，空炮壳打出遍地枪声；有的连队在草地上大呼小叫地一对一、一对二地格斗；有的连队在训练爬软梯；王山虎的九连轮流在五辆摩托车上练习驾驶，搅得尘土飞扬…… </p><p> 站在训练场边那片竹匾大的树荫下，三团团长向廖云耕和罗东雷汇报：“根据师领导的意图，我们在抓各兵种协同训练的同时，要求入伍一年以上的战士不仅完成多机型、多伞型的跳伞训练，还要掌握捕俘格斗本领和各种车辆、火器、电台的使用，全面提高单兵空降作战能力。” </p><p> 罗东雷遥指前方，“格斗的那是几连？他们倒是找了块好地方，在草地上练。把他们拉到那边的硬土地上去摔打摔打。” </p><p> 团长朝一参谋歪歪头，“快去。” </p><p> 廖云耕说：“张团长，军首长正在积极准备，尽快实施野战生存训练计划。我们要提前应对，准备虎师上。我和罗副师长的想法是，如果上一个营，就上一团三营，上一个团就上你们三团。今天我们来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你们好有个思想准备。” </p><p> “谢谢师长、副师长的信任，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p><p> “讲。” </p><p> “上一个营也上我团三营。” </p><p> “上你们三营，你得给师长一个充足的理由。”罗东雷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走到旁边去听电话，“我是罗东雷……放平，你说。” </p><p> 刘放平告诉他，刚才接到所长通知，军科技处已经通过伞兵E的设计方案，正式报批立项，下午就能落实研究经费。 </p><p> 罗东雷大喜，“太好了，这得庆贺一下，我们也好久没聊了，晚上聚一下……再见！”他随即又拨了个号码，“吴梅，出军部大门往东两个街口，有家‘无名高地’的小饭店，你知道吗……对，很干净，农家菜也地道……下午你抽空去帮我订个包间……对，晚上我私人请刘放平两口子，你作陪……就这样。”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5 <p> 吴梅预订饭店回来，一进女军官宿舍内走廊，就听东头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吵闹声。她问一个迎面碰上的女中尉：“谁啊？” </p><p> 女中尉指指方也虹宿舍，小声道：“训老刘呢！” </p><p> 吴梅走过去，敲敲虚掩的门，“方姐，可以进来吗？” </p><p> 里面传来方也虹的声音，“门开着呢。” </p><p> 吴梅推门而入，只见方也虹满脸愠色地在阳台上晾衣服，把个衣服抖得啪啪响，摔得满地都是衣架子。 </p><p> 刘放平一声不吭地整理散落在茶几上的设计资料。 </p><p> 吴梅问：“怎么啦，方姐，干吗又训咱们老刘啊？” </p><p> 方也虹气呼呼地，“训他？要打得过我早打他了。你说他有多气人，让你姐夫几句话就给煽乎晕了，真以为咱们研究所是个什么用武之地，天高任他飞，傻乎乎地瞒着我从北京调过来。结果怎么样，第一个项目就把你给憋住了吧？研制换代伞，所里只批了三万块钱的研制费。吴梅你说说，这三万块够干吗的？他们以为那是打瓶酱油灌瓶醋啊？这几个子儿做几具试验伞都不够。” </p><p> 刘放平赔笑道：“所里特种侦察伞、投放物寻踪器、定时开伞器、小件连投，同时上了那么多科研项目，经费也确实紧张，咱又是最后一个申报的，以后还可以再慢慢想办法申请追加嘛。” </p><p> “谁给你追加？你去查查研究所历史看看，就没有追加的先例。顶可气的是那个焦副所长，经费还没拨下来，就咸一句淡一句的，说什么经费是用于科研的，别拿自个儿不当外人，把办私事的票、餐费什么的都塞到科研经费里报。”方也虹摔脸盆掼皂盒地骂道，“什么玩意儿嘛，我看他自己就是这么占所里小便宜的，还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p><p> “人家那也不是单说咱嘛，不过是泛泛之论而已。”刘放平嘟囔说。 </p><p> “泛什么泛？宣布别人经费数目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偏偏到你了他来这么通闲话、废话、屁话。” </p><p> 吴梅劝道：“方姐也别跟他呕这气了，老刘说得对，再想想办法，经费上的困难终归能克服的。我姐夫晚上请你们吃饭，你换件衣服，呆会儿我们就得走了。” </p><p> 方也虹摆摆手，“还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不去。” </p><p> 吴梅一看这情形，知道方也虹脾气上来劝也是白费劲儿，便告辞出来，开上车就奔虎师去了。 </p><p> 罗东雷在办公室处理完几份报告，想利用下班前这一会儿空闲，写下自己最近的一些思考：关于空降师作战保障中，后勤物资补给的方式和数量；卫生减员与建立应急机动医院；装备技术保障与武器装备战损率；弹药补充的前运和搜集…… </p><p> 他刚在电脑上敲击出一些纲目性的断想，吴梅进来了。她把情况一说，罗东雷听了也很吃惊，“才三万？” </p><p> “是啊，所以方也虹气得直想掉眼泪。” </p><p> “所里有没有可能是分期拨经费？”罗东雷问。 </p><p> “起码今年没有这个可能。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给王所长打了个电话，了解到今年他们所几乎同时立项上马了六个科研项目，经费确实全拨出去了。除非军里再增加一笔投入，否则所里哪有钱追加？” </p><p> “好，情况我都知道了。方也虹情绪这么大，这顿饭是没法吃了。”罗东雷挥挥手，“你打个电话把它取消了吧。” </p><p> “这事好办，老刘经费的事儿呢？”吴梅问。 </p><p> “让我想想再说嘛。” </p><p> 吴梅走后，罗东雷琢磨了一会儿，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匡林，我是罗东雷……那天我们谈到有偿跳伞表演的事，你给我个有偿的最高价，我看看值不值得促成这事儿……多少？二十万……” </p><p> 文化策划公司写字间里一片嘈杂声。 </p><p> 匡林吼道：“都给我小声点儿。喂，东雷，怎么不吭声啊？嫌价低咱们可以再商量嘛……三十万……两个跳伞项目三十万……成交了……什么，谈成交还为时过早？那跟你说半天不是瞎耽误工夫吗……东雷，我可以再等等，但有限，省运会已进入倒计时，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行，我再等一星期，一星期之后没信儿我就另想辙。再见。”他扣上电话，发现职员们在他身后围了半圈。 </p><p> 小李关切地问：“匡总，拿下了吗？” </p><p> 匡林竖起三个指头，“我只能告诉你们三个字，有门儿。” </p><p> 男女职员们一起欢呼：“哇塞——” </p><p> 6 </p><p> 罗东雷爬上军部办公楼三楼，敲敲科研处长办公室敞着的门，伏案的葛处长抬起头，“请……哎呀，罗副师长，快请坐。你今儿怎么有空光顾敝处？” </p><p> 罗东雷笑道：“到军机关办事，路过你们第一生产力处，壮着胆子就进来了。葛处长，最近忙吧？” </p><p> “事情不算多，但每件事儿都不好办。就说科研跳伞队吧，几十号人，我们处没有管理的人手，也没有带兵经验，想放到下面去代管，可是哪个师都往外推。我正为这事儿犯愁呢。”葛处长眉宇皱得跟小老头儿似的。 </p><p> “不会吧，这是好事啊，这样的跳伞队放到哪个师，促进哪个师伞训技术的提高。如果虎师的科研是我分管，你不给我这个队我还不乐意呢。”罗东雷问道，“葛处长，你们该有个主导意见，认为放在哪个师更合适啊？” </p><p> “要说合适，自然是你们虎师喽，离军机关最近，我们和研究所的同志早出晚归，来去都方便。谷副军长也有这意思。” </p><p> “唉，那你跟我们师协商的时候，怎么不打出谷副军长的牌子？” </p><p> “我刚要张嘴，曹副师长的话早就等在那儿堵我，说虎师今年演习任务重，精力顾不过来。恼火得很。” </p><p> “嘿，一个跳伞队又能占用多少精力？曹副师长分管的事我不好插手，但是我相信这事儿是可以再协商的。葛处长，我们曹副师长有个特点，执行军首长的指示不过夜，不打折。”罗东雷诡秘地冲他眨巴只眼，“好了，不再打搅了，我还得去作战处办些事。” </p><p> “罗副师长，谢谢你的点拨。” </p><p> “唉，我什么都没说，你谢什么谢？”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葛处长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谢谢你罗副师长来看我还不行吗？” <p>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p><p> 罗东雷一走，葛处长就奔四楼谷振风办公室去了。 </p><p> 7 </p><p> 虎师领导和师司令部参谋长、副参谋长、作训科长，都聚集在军官训练中心的电子大屏幕前，审视着屏幕上的大西南地形图。 </p><p> 廖云耕指点着地图，“最适合热带丛林空降野战生存训练的地区，主要在西南部，北纬二十三度线以南。” </p><p> 曹百原手机响，他掏出就往外走，一边小声说：“我是曹百原……” </p><p> 廖云耕传达说：“军党委已经将训练方案呈报空军，我估计批复没有问题，这野战系列训练的第一仗，也就是个把月之内的事，因此，我们不仅要争取参加，而且要提前进入情况，有关部门要针对性地作些准备。” </p><p> 罗东雷汇报：“作训科、侦察科都已经在着手研究山地丛林的空降特点。” </p><p> “很好。今天算个预备会，接下来我们会就规模、战术、装备以及后勤保障，多次进行专题研究。就到这里吧。” </p><p> 曹百原匆匆走过来，“师长，谷副军长来电话，要我们再研究一下，他认为科研跳伞队还是放在我们师比较合适。” </p><p> “你不是已经向科研处解释过我们的实际情况了吗？” </p><p> “是啊，可这回是谷副军长亲自打电话来，我再解释就不好了。” </p><p> “你是分管科研的，你看吧，”廖云耕说，“只要你管得过来，我们就把这个队接下来。” </p><p> “很难管得过来啊，”曹百原说，“师长，别看这个队只有二十多人，接过来就等于把全军的科研试验工作重头接过来了，以后但凡有科研项目，我们都得负责安排试验场地、组织人员保障，协调关系，抓好安全，那事情没完没了，工作量很大的。不接吧，谷副军长又有这个意思……” </p><p> 廖云耕不耐烦了，“不说谷副军长，就说你自己是什么态度？” </p><p> 早等在一旁的罗东雷插进来，“师长，三个师就数我们离军部最近，科研处和研究所的人来搞研究、做试验，早出晚归很方便。第二，谷副军长也认为放在我们师比较合适，是对我们工作的信任。还有一点就是支持科研工作，就是支持空降兵的现代化，这是我们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此三点而言，我们不接，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这样吧，师长，如果曹副师长实在忙不过来，把这个队交给我。” </p><p> 曹百原忙道：“唉，我没说我不……” </p><p> 廖云耕打断他，“就这么定了，罗副师长，你多辛苦点儿，把这个跳伞队管起来。散会吧。” </p><p> 一干人出了训练中心，沿着营院大道分头而去。路边的白杨树叶儿在初夏的风中，摇得像满树的绿铃铛。 </p><p> 曹百原撵上杨昌明，“政委，你都看见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推诿的意思。” </p><p> 杨昌明笑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本意无非是想强调科研工作的繁琐，表白自己很辛苦，可结果却弄巧成拙，反而让师长误会，以为你是叫苦喊累，不肯接这个队。” </p><p> “师长误会了，但罗东雷他不该趁机讨好，把手插到我分管的科研这一块。”曹百原大为不满。 </p><p> 杨昌明看看他，“老曹啊，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东雷他以为你真的很为难，主动替你分担担子，这怎么叫讨好呢？” </p><p> “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作出一副迎难而上的架势，实际上不就是让我难堪嘛！” </p><p> “你这同志哪，不是我当政委的好批评人，你有时就好搞点小聪明，还有点小心眼。你也是从优秀团长里提拔上来的，可当了副师长以后，暮气渐渐重了，工作上没有什么错误，但也没有什么建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个问题？好了，我还要到一团去参加他们的常委交心会，找个时间咱们再好好聊聊。” </p><p> 8 </p><p> 办公室里，刘放平兴致勃勃地安装一台崭新的电脑。 </p><p> 方也虹走进来，“你干吗呢？哪来的新电脑？” </p><p> 刘放平得意地说：“当然是买的呀？瞧瞧，17寸的液晶显示屏，200G的硬盘，比所里给的那台旧电脑容量大十倍，那台赛扬主板的机子根本没法做三维图。” </p><p> “你用科研经费买的？” </p><p> “当然，每月工资不是都如数上交给你了，我哪有钱垫？” </p><p> “这台机子多少钱？” </p><p> “现在电脑价格跌得厉害，六千多点儿就拿下了。” </p><p> “六千多？”方也虹吃惊地问：“一具样伞还没做，五分之一的经费都花出去了，你往后怎么办？” </p><p> “没事儿，罗副师长上午给我来电话，叫我不要为经费发愁，只要研究需要，只管花，花光了他负责帮我筹。” </p><p> “哟，听这口气好像他罗东雷真能帮你弄个十万八万的来。” </p><p> “嗯，所以我放下电话就奔汉州电子一条街，先给自己武装台高配置、大容量的电脑。” </p><p> “刘放平，你这个呆子，”方也虹数落道：“你怎么也不过脑子想想，人家既不是科研处长，又不是研究所所长，凭什么帮你筹措科研经费？他不过是个副师长，从哪儿能划拉到十万八万的？” </p><p> “罗副师长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我相信他既然说了，就肯定会有办法。你等着瞧吧。” </p><p> “好，我倒要看他的能耐。” </p><p> 9 </p><p> 虎师机关干部灶有个专为单身师首长设的包间，虽然小得只够放一张餐桌，却洁净明亮，雅致宜人。 </p><p> 廖云耕和罗东雷夹着皮包走进来时，餐桌上已摆好两份套餐。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廖云耕一看，“好，管理员有进步，今天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炖萝卜。有这个菜我就等于过年了。” <p> 罗东雷笑道：“既然有师长爱吃的菜，管理员，来两听汉州王者，记我账上。” </p><p> 廖云耕幽默地说：“过了，过了，中午都喝上啤酒了。好，我也不让你白请，喝了啤酒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p><p> 管理员用托盘送上两听打开的易拉罐啤酒。 </p><p> 罗东雷端起啤酒，“师长，喝。” </p><p> 廖云耕吮了一口，“嗯，口感不错。东雷，下班之前军里转来总部外事部门的通报，下个星期王山虎他们就回国了。目前那个营地被淘汰得只剩下四面国旗，还没出局的六个人中，我们就占了两个。” </p><p> “这是师长点将点得好。” </p><p> “算了吧，王山虎这个人才是你发现并建议师党委破格提拔使用的。”廖云耕征求意见，“搞个仪式吧，欢迎两位勇士凯旋。我建议在家的常委都到场。” </p><p> “可以让时副参谋长负责这事儿。”罗东雷说，“师长，科研跳伞队昨天刚刚安顿下来，今天已经开始训练了。上午我陪军刘副参谋长和科研处葛处长去跳伞队检查，无论住处还是训练场地，他们看了都很满意。” </p><p> “满意就好。东雷，你尝尝这萝卜，跟肉一样好吃。” </p><p> “嗯，比肉还好吃。师长，跳伞队刚搭起台，就有人来请他们唱戏了。” </p><p> “哦。”廖云耕端起啤酒，“喝一口。谁啊？” </p><p> “匡林你认识吧？” </p><p> “看你说的，军副参谋长哪能不认识军训处副处长？这小子有点可惜了，要不跟那小护士黏糊上了，应该是个军训处长的材料。” </p><p> “他现在干得也挺好，是负责策划省运会开幕式那家公司的老总，拿着省政府办公厅的介绍信跟我们联系，想请科研跳伞队在开幕式上表演几个跳伞项目，为省运会助助兴。” </p><p> “哟，这得请示军里。” </p><p> 罗东雷立刻把脑子里滚了好几遍的理由倒出来，“如果师长你没意见，我再去向军首长报告。正好这段时间跳伞队没有科研任务，闲着也是闲着。省政府出面邀请，这就有个军地关系在里面。省里、市里对我们一向支持很大，我看军首长不会不同意的。” </p><p> “你去办吧，结果告诉我就行了。” </p><p> “师长，喝到这会儿算喝出兴致了，再来一罐。” </p><p> “不了，不了。”廖云耕一把摁住易拉罐，“下午有个会，喝得小脸通红，人家还以为我从哪儿大吃大喝回来。管理员，上饭吧。” </p><p> 10 </p><p> 这天是周末，谷晓楠和一位三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细腻的男子，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扭着脸看电视。那男子三十多岁，不时偷瞟一眼谷晓楠，谷晓楠却只顾看她的电视。 </p><p> 男子搭讪说：“喜欢看娱乐节目吗？” </p><p> 谷晓楠摇摇头，“不。” </p><p> “我也不喜欢，现如今的娱乐节目都太媚俗，缺乏品位。”那男子显摆着，“刚才那个主持人竟然把瓦窑堡说成瓦窑包，真是没文化。” </p><p> “是啊。”谷晓楠敷衍道。 </p><p> 男子为打破屋里的沉闷，只好继续找话说，问：“干律师这行收入高吗？” </p><p> “谈不上高。你喝茶！” </p><p> “好好，你也喝。” </p><p> 这时，屋外传来门铃声，谷晓楠如获大赦地跳起来，“来了，来了！谁啊？”打开院门一看，罗东雷肩扛一捆宣纸站在那儿。她惊喜地说：“是你啊。”她随即压低声音说，“你来得真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及时雨宋江。来，给我当一把男朋友。” </p><p> 罗东雷不明就里，“唉，怎么当一把……” </p><p> “嘘，快进屋吧。” </p><p> 谷晓楠亲热地挽着罗东雷的胳膊往屋里走，一边问道：“你扛捆宣纸干什么？” </p><p> “来拍马屁，给老爷子练书法。哟，家里有客人嘛。” </p><p> “啊，小齐。”谷晓楠抱着罗东雷胳膊不撒手，“小齐，认识一下，我男朋友。” </p><p> “噢，幸会，幸会。”但那男子顿时脸色就不对了。 </p><p> 罗东雷主动跟他握了握手，“认识你很高兴。老爷子在家吗？” </p><p> “在书房呢。” </p><p> “你们先聊着，我把宣纸给老爷子送去。”说罢，熟门熟路地去了书房。 </p><p> 那男子却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就站起来向谷晓楠告辞。 </p><p> “不再坐会儿了？” </p><p> “不了，回去还有点事儿。我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吧。” </p><p> “不用了，我送你到院门口。” </p><p> 谷晓楠刚回到客厅，老林从卧室里出来，“咦，小齐呢？” </p><p> “刚走。” </p><p> “才这么会儿工夫怎么就走了呢？” </p><p> “他说回去还有事儿。” </p><p> “有事儿？”老林狐疑地看着她，“晓楠，警备区齐政委听说你还未婚，连忙让他宝贝儿子到家里来跟你见面，你要胡乱打发人家，以后我跟你爸没法再见人家齐政委啊。” </p><p> “妈，你只管坦然地见，确实是他提出要走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隐隐听见书房里有说话声，老林问：“你爸来客人啦？” <p> “虎师罗副师长。”谷晓楠说，“妈你看看人家罗副师长，那才叫男子汉呢。瞧你给我介绍的这一个个，都跟快要化了的冰淇淋一样。” </p><p> 11 </p><p> 罗东雷走进师长办公室，见廖云耕正跟坐在沙发上的曹百原谈后勤工作，便要退下，说：“师长，你们谈，我呆会儿再来。” </p><p> 廖云耕招招手，“别走，别走，你也一块听听嘛。” </p><p> 罗东雷只好坐下。 </p><p> 廖云耕说：“老曹，我听到不少机关干部都反映，家属区到办公楼这一段路太差，还编了个顺口溜：晴天一路灰，雨天两脚泥。我上午专门去看了看，确实不像样子，前天下的雨，今天还没法下脚，咱们就不能修修吗？现在连老百姓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 </p><p> 曹百原汇报说：“师长，马师长任上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常委也研究过几次，最后都是因为经费紧张给撂下了。” </p><p> “得多少钱？” </p><p> “六百多米，简单修个柏油路面也得二三十万。” </p><p> “二三十万，”廖云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说，“想想办法，看从哪儿能挤出这笔钱来。就这样吧。” </p><p> “师长你们谈，我先走一步。” </p><p> 罗东雷听着曹百原的脚步声确实走远了，这才汇报说：“师长，为省运会开幕式跳伞表演的事，军首长同意了。谷副军长专门指示，K军在汉州驻扎多年，训练跳伞上千万人次，为汉州人民表演跳伞还是第一回，一定要充分准备，跳出水平来，具体事宜由虎师负责协调承办。” </p><p> “这事就由你具体承办了。” </p><p> “我会跟他们签份协议，明确双方的职责。” </p><p> “我只有一个要求。”廖云耕竖起一根指头，“注意安全。这样吧，你还有训练那一大摊子，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到跳伞队，我建议把伞训科副科长抽出来，专门到跳伞队抓安全。” </p><p> “好，我会尽快落实。” </p><p> 罗东雷回到办公室给匡林拨了个电话。 </p><p> 匡林和几个职员正在他的总经理室审查开幕式主席台的样图。所谓总经理室，不过就是在公司大写字间的角落上，用纤维板和磨砂玻璃隔出的一个房间，墙上贴着几幅开幕式场地示意图。 </p><p> 身穿T恤衫的匡林拿起桌上的电话，“唉，东雷你好……是吗，太好了……东雷，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老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嗯，十人拉手造型、十个男女跳伞员定点跳伞……好的，仅此两项就够给省运会添彩的了……咱们是不是今晚就把协议签了……哎呀，我不是怕夜长梦多嘛……行，听你的，明天就明天。唉，东雷啊，你把虎师账号告诉我，我尽快给你们把钱打过去……好，再见！” </p><p> 他一扣上电话，几个职员就欢呼起来，“匡总万岁！” </p><p> 匡林更是亢奋得眼珠子发亮，当晚便邀了一帮转业战友，在酒吧街直喝到凌晨三点，撒的尿都是啤酒色。 </p><p> 12 </p><p> 第二天下午签字，匡林那亢奋劲儿仍丝毫不减，一看谷晓楠来了，情绪过分饱满地吆喝手下人，“刚子，限你三秒钟之内把协议书送到。小李，把我从南非带的咖啡豆拿出来，现研现冲，一定要让我们尊敬的谷大律师，喝上最正宗的非洲咖啡。” </p><p> 谷晓楠小声问道：“小李呵，你们匡总中午是不是多喝了二两老白干？” </p><p> “没有啊，中午匡总跟我们一样叫的外卖，他不喝白酒的。” </p><p> “你快弄咖啡去吧，谷律师跟你开玩笑的。”匡林接过一个年轻职员跑步送来的协议书，说：“晓楠，你先帮我看看这份协议书，呆会儿罗东雷一到我们就签约。” </p><p> 乘谷晓楠在看协议的工夫，匡林拨了个电话，问：“东雷，到哪儿了……好的，21楼，出电梯口就是我的公司。”他放下电话，“刚子，到电梯口接一下罗副师长。” </p><p> 谷晓楠冲他抖抖协议文本，“做得很专业嘛，滴水不漏。” </p><p> 匡林笑道：“手下人瞎弄的，比不了你当律师的。” </p><p> 这时，刚子领着罗东雷走进来：“匡总，客人来了。” </p><p> 匡林忙迎上前，“东雷，你看还有谁来了？” </p><p> 罗东雷一看，“哟，你把谷律师也请出来哪？” </p><p> 匡林说：“这么重要的签约，我的法律顾问怎么能不在场呢？” </p><p> 谷晓楠笑道：“受聘于人，一叫就到。” </p><p> 罗东雷刚坐下，匡林就递上协议书，“东雷，你抓紧看看协议，签完我做东，到鱼翅王庆贺一下。” </p><p> 罗东雷将协议推回去，说：“有一处肯定要改，你改完我再看吧？” </p><p> 匡林纳闷：“哪一处？” </p><p> “匡林呵，情况有些变化，这三十万元你不能作为劳务费写进协议，也不能打到虎师的账上。”罗东雷说，“其中原因，我希望你和谷律师听完就忘，因为这整个过程看起来像个阴谋。” </p><p> “你就说吧，咱哥儿俩谁跟谁啊。”匡林催促说。 </p><p> “如果是阴谋，”谷晓楠指指匡林，“我们俩就是同谋。” </p><p> “匡林，空降兵研究所科研经费紧张，刘放平研制的第三代降落伞伞兵E，急需这笔钱。我本想把款子先打到虎师，再分批提出来给老刘用。可我们师最近正到处找钱，要修家属区的那条路，我担心这款子今天打到我们师，明天它就变成了一条柏油马路。我们师机关干部可以再趟几次烂泥浑水，但伞兵E不能等。所以，我想变通一下方式，不经虎师，直接以你们公司的名义赞助给空降兵研究所。” </p><p> “赞助一个研究所，三十万够干吗的？” </p><p> “谷律师说得不错，”罗东雷道，“匡林，正因为这笔款项数目有限，只能重点保障，所以我为你另准备了一份与研究所的赞助协议，规定这笔赞助款，只能作为刘放平研究员研制伞兵E的专项资金，不得挪作它用。匡林，你看可行吗？”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不管是劳务费还是赞助费，我都可以操作，只是我不明白，研究所干你什么事，你要帮他们筹集资金？” <p> “匡林，中国空降兵要尽快完成战术空降向大规模空降的递进，总部虽向我们打开了武器库，优先装备空降兵最新式武器，但还做不到优先研制适合大规模空降作战的武器装备，因此，空降兵研究所承担着很负重的研制、改装任务。但是科研经费缺额太大，帮他们筹资，支持他们的科研工作，就是加速推动空降装备的现代化。” </p><p> “很久没碰到你这样为理想奋斗的人了。”谷晓楠很感动。 </p><p> “什么为理想奋斗，他就是一根筋。”匡林拿起协议书走出总经理室，喊道：“小李，你来一下。” </p><p> “罗副师长，我发现有一点你跟我们家老爷子很像。” </p><p> “哪一点？” </p><p> “脑子里成天琢磨着空降兵，只是你比他更狂热，更富有想象。”谷晓楠眼神绵绵地说。 </p><p> 13 </p><p> 黄昏时分，从鹰师采访返回的吴梅，驾着吉普车汇入汉州滚滚车流中。在中山北路十字路口等候直行绿灯时，她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见罗东雷和一位漂亮女人，结伴走出一座商务楼，有说有笑的。吴梅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前些天在虎师师部碰见的那个开跑车的女人，正想看个仔细，绿灯亮了。 </p><p> 吴梅满心疑窦地回到家，见小胖正在书房的电脑上跟吴菊网聊，便没打扰他，转身奔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p><p> 小胖很投入地击键输入：“我数学考了90分，语文91分，英语95分，总分全班第四名。”他一敲回车键，便等候回音。 </p><p> 显示屏上很快跳出一行字：妈妈为你骄傲。外公、外婆、梅姨都好吧？ </p><p> 小胖输入：都好，可是你忘了问爸爸。 </p><p> 少顷，显示屏上跳出一行字：我忘了，对不起。 </p><p> 这时罗东雷走进来，“小胖，又在上网？” </p><p> 小胖叫道：“爸爸，你也来跟妈妈聊几句。” </p><p> “好的，那你到客厅去玩一会儿，我跟你妈妈说几句大人话。” </p><p> “快点，说完了叫我啊。”小胖蹦蹦跶跶地走了。 </p><p> 罗东雷键盘输入：吴菊，我的伊妹儿收到了吗？我想我的态度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给我儿子，我给你自由。这很公平，不是吗？ </p><p> 他敲击回车键，但显示屏上的QQ图标又慢慢消失了。 </p><p> 罗东雷无奈地叫：“小胖！” </p><p> 小胖跑进来，一看显示屏：“爸爸，妈妈又下网了。妈妈不想跟你聊天，为什么？” </p><p> “我也不知道。” </p><p> “你们吵架了？” </p><p> “没有啊。”罗东雷说，“我们没吵架。” </p><p> “骗我。你们一定吵架了。”小胖盯着他问：“吵了是吗？你们会离婚吗？” </p><p> “小胖，这是一个假设啊，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你能接受吗？” </p><p> “那有什么呀？过得到一起就过，过不到一起就离呗。” </p><p> 罗东雷吃惊地看着小胖，像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好半晌才问：“你屁大点儿的孩儿，跟谁学的这些话？” </p><p> “就是嘛，我们好几个同学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但跟没离一样，爸妈还照样管他们。你要和妈妈离了，我还是你们的儿子，仍然有外公、外婆和小梅姨。” </p><p> 罗东雷心里很不好受，说：“小胖，你接着上网吧。”他一转身，差点跟来找小胖的吴梅撞个满怀。 </p><p> 罗东雷问：“吴梅，王山虎明天归国你知道吗？” </p><p> 吴梅淡然道：“知道。” </p><p> “怎么，你不感到高兴？” </p><p> “也没不高兴啊。”吴梅扭脸喊道，“小胖，外婆叫你吃饭去。” </p><p> 14 </p><p> 谷振风亲自带着虎师常委班子，迎候在机场贵宾通道口。 </p><p> 通道两侧列队欢迎的是钢八连和九连的官兵。 </p><p> 吴梅肩扛摄像机站在敞开篷布的吉普车里，俯拍这欢迎的场面。 </p><p> 忽然，一位参谋惊喜地喊道：“首长，他们来了！” </p><p> 在总部外事局一位上校的陪同下，王山虎和赵晓民拎着皮箱出现在贵宾通道口。欢迎的人群里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王山虎！赵晓民！” </p><p> 两个女兵跑上前去分别献花。 </p><p> 杨昌明抢上前一步，“王山虎、赵晓民，谷副军长和全体师领导迎接你们来了。” </p><p> 王山虎和赵晓民向谷振风敬礼，“首长！” </p><p> 谷振风握住他们的手说：“王山虎、赵晓民同志，我代表军党委祝贺你们圆满完成出国集训任务，欢迎你们胜利凯旋，载誉归来。” </p><p> 王山虎和赵晓民回答：“谢谢首长们！” </p><p> 外事局上校走上前来，“谷副军长，离开北京的时候，我们外事部门领导交待，要我代他们向K军首长致谢，感谢你们选送了王山虎和赵晓民这样优秀的军官。”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欢迎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p> 上校介绍说：“他们在南美特种兵营地二十多天的集训中，经历了非常人可以想象的超常规、高强度的严酷训练，出色完成集训任务，为中国军人赢得了国际声誉。毕业典礼上，曾升起十四面国旗的营地旗杆上，只剩下四面旗帜在飘扬，其中一面就是我们的五星红旗。为铭记两名中国军官的业绩，营地将永久珍藏这面五星红旗。同时，该国军方向我使馆提出请求，希望能派本国特种兵到培养出王山虎、赵晓民这样一流军人的中国空降兵部队来受训。” </p><p> 掌声如潮涌起。 </p><p> 上校取出一盒录像带，“这是经特种兵营地司令官特批，破例为我们外事部门剪辑的王山虎、赵晓民营地集训情况的录像。我们转录了一盘，交由你们留存备考。” </p><p> 谷振风接过录像带，“我们非常需要它，谢谢你们。廖师长、杨政委，回去后让两位勇士稍事休息，我们就听取汇报，然后拿出奖励意见来，并尽快组织报告会，在K军开展学习活动。” </p><p> 廖云耕汇报说：“副军长，罗副师长有个很好的建议，由王山虎和赵晓民担任教官，试点性地先在虎师搞一次连长集训，学习特种兵营地的一些先进的训练方法，带出一批王山虎、赵晓民来，以进一步提高全师的训练质量。” </p><p> 谷振风很满意，“嗯，东雷啊，看来我过去批评你满脑子都是上万人大空降的浪漫想象，也是有偏颇之处的，你还是有一些务实的好主意嘛。”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王山虎、赵晓民归国的第三天，虎师的连长集训就开始了。 </p><p> 虎师师部大院外，有一幢地方上的因资金不足而停工的框架结构楼房，八层，一万多平方米。连长集训的第一课，就在这里进行。 </p><p> 虎师三十多个身着城市迷彩服，肩挎冲锋枪的连长楼前列队，听罗东雷训话：“这次连长集训，虽然只有七天，但容量大，强度高，希望各位都有个吃大苦的思想准备，否则很可能会丢人现眼。希望大家记住，只要往这个队伍里一站，你就既不是连长，也不是尉官，包括我这个副师长在内，统统无条件接受二位教官的训练。师党委决定，集训成绩记录在案，与提升挂钩。王教官、赵教官，开始吧。” </p><p> 已晋升上尉军衔的王山虎走到队前：“课目……请稍息，搜索。三人一组，捕获或击毙一名潜藏在楼内的恐怖分子，赵教官就是假设敌。双方照面后，枪先响者获胜。” </p><p> 站在队尾的赵晓民从兜里掏出个蒙面头套戴上，大背一支突击步枪，腰插一支短枪，先一步隐入楼内潜匿起来。 </p><p> 王山虎喝道：“第一组，行动！” </p><p> 三个连长组成的搜索小组冲进楼内，相互掩护，逐屋搜索。 </p><p> 王山虎跟在他们身后不时纠正动作，“注意配合……交叉搜索前方四点、十点方向……快速推进……” </p><p> 进至二楼楼梯口，赵晓民身影一闪，搜索小组刚举枪，人影就消失了。 </p><p> 搜索小组背贴着墙踏上楼梯，赵晓民突然滚地而出，一把手枪由下而上连开数枪…… </p><p> 王山虎裁定：“第一组全部阵亡，第二组上！” </p><p> 罗东雷所在的第二小组交叉掩护着冲上楼梯。 </p><p> 2 </p><p> 吴梅坐在新闻中心的编辑台前，一边翻录一边观看监视器里的黑白画面：夜晚，王山虎、赵晓民和几个外国军人被一群蒙面人追逐，嗖嗖的机枪子弹在王山虎脚跟后溅起一溜烟尘；王山虎狂奔逃命，一脚踩空跌到山崖下，摔得满脸是血。王山虎强忍站起，一瘸一拐地继续奔跑…… </p><p> 看着看着，吴梅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p><p> 录像机咔嗒一响，录制完成。 </p><p> 吴梅摁键弹出录像带，装进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内，对助手说：“罗副师长着急要看这盘带子，他司机就在楼下等着，你给他送去。”忽然她又改变主意，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把几块电池冲足电，下午军首长到装备部观看新装备的夜视器材，我们得去录像。” </p><p> “猎豹”停在军部办公楼前，坐等在车内的司机小肖见吴梅走出办公楼，忙打开车门跳出来，“吴干事，录好了吗？” </p><p> 吴梅说：“录好了。”她掏出大信封里的录像带，交待说，“看之前先打开保护。唉，对了，小肖啊，前几天你是不是跟罗副师长去中山北路了？” </p><p> “是啊。” </p><p> “和罗副师长一起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开着辆宝蓝色跑车，常到师部找罗副师长？” </p><p> “我不知道。”小肖警觉地看着她，“首长的事知道我也不能说。” </p><p> “那个女的是干什么的？” </p><p> “不知道。吴干事，你快把录像带给我，首长中午就要看呢。” </p><p> “你告诉我，她老来找罗副师长有什么事儿吗？” </p><p> 小肖突然愤愤地说：“这应该去问你姐姐。” </p><p> “问我姐姐？为什么要问她？”吴梅很诧异，“小肖，到底怎么回事？” </p><p> “吴干事，你要不给我录像带我就走了。” </p><p> 吴梅无奈，只好把录像带给了他。 </p><p> 小肖跟逃似的飞快钻进车里，一溜烟地驶去。 </p><p> 吴梅站那儿沉思良久。 </p><p> 3 </p><p> 第二天上午，连长们被拉到赤店训练场进行反劫持训练。 </p><p> 王山虎隐在路边的一棵槐树后，等那辆破旧的大客车驶入预定地点，一摁手里的引爆器，大客车前的炸点爆起一股尘土。大客车刚一停下，潜伏在路两旁土坑里的连长们同时跃起，第一小组几个跨步便抢至车头，一人反身倚定客车站成马步，另一人一跃站上他两腿，一手抠住雨刮子，一手据枪直指驾驶员。与此同时，第二小组破门而入；第三、第四小组抬着顶端带有铁钩的轻便铝质梯，像端着枪似的冲向车厢两侧，将梯子往车窗上一靠。 </p><p> 王山虎喊：“停！”他跑过来，“第三小组太慢。解救战俘以01秒为计算单位，来不得半点从容。这个动作的要领是：没等你们俩竖起，梯子还处于倾斜状态时，第三个人就得迅速冲上梯子，连人带梯子砸碎窗玻璃，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再来一遍。” </p><p> 第三小组组长是钢八连连长龚伟国。他带着铁七连和一团四连连长端起梯子，再次冲向大客车。 </p><p> 王山虎仍不满意，说：“看着，我再给你们这个组示范一遍。赵教官，开始！” </p><p> 赵晓民和另外一个连长配合，端起梯子冲向大客车，在梯子倾斜着竖起的一瞬间，王山虎已一手据枪飞步上梯，连人带梯砸向车窗。只听哗啦一声破碎，王山虎的上半身与梯子带钩的顶端一起伸进车内，“不许动！”整个动作连贯得浑然一体。 </p><p> 王山虎对第三小组说：“看见了吗？这窗玻璃是被梯子上的人砸碎的，不是用梯子敲碎的，那样做很愚蠢，因为你们不但敲不碎玻璃，还耽搁了时间。照我说的做，不允许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p><p> 龚伟国厌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态度嘛？” </p><p> 铁七连连长附和说：“就是。” </p><p> 王山虎给噎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们……” </p><p> 罗东雷阴沉着脸走过来，问：“二位教官，按特种兵营地的规矩，龚伟国顶撞教官该如何处罚？” </p><p> 王山虎回答：“重则开除，轻则体罚。” </p><p> 罗东雷说：“鉴于初犯，从轻吧。罚！” </p></div></td></tr><tr><td class="center01"><br/></td></tr></tbody></table>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毫不手软，“龚伟国，全副武装越野十公里。” <p> 铁七连连长说：“报告王教官，我附和了，甘愿一起受罚。” </p><p> 烈日当空，山野间溽蒸闷热，纹风不起。 </p><p> 龚伟国和铁七连连长身背背囊、弹匣带，扛着机枪、冲锋枪奔跑着，浑身透湿地翻过杂草丛生的松树岗，越过溪流石乱的山涧，穿过暑气蒸腾的田畈…… </p><p> 等他们俩跑回来，上午的训练结束，王山虎正在队前讲评：“反劫持训练，总的来说技能上都有收获，问题在于有些同志体能跟不上……” </p><p> 队列里“咚”的一声响。 </p><p> 王山虎问：“怎么回事儿？” </p><p> 一连长报告：“报告教官，有人中暑。” </p><p> “把他扶下去。体能跟不上，直接影响突击速度……” </p><p> 队列中又是“咚”的一声。 </p><p> 王山虎皱起眉头：“又怎么回事儿？” </p><p> 有连长报告：“报告教官，又有人晕倒了。” </p><p> 王山虎摆摆手，“不说了，各班直接带到饭堂开饭。” </p><p> 连长们疲惫不堪地走进饭堂，拿个托盘和饭碗，排队打菜盛饭。动作快的还扒拉了两口饭，动作慢的连口汤都没来得及喝，就听饭堂外一阵密集的枪响。连长们正愣神儿工夫，两颗烟幕弹从窗外扔进来，顿时满屋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p><p> 王山虎大吼：“快，从后窗走，往百草湖撤，快……快撤！” </p><p> 连长们扔下饭碗，纷纷从三扇敞开的后窗跳出去。 </p><p> 罗东雷到底老辣，端着碗饭不撒手，边跑边吃。 </p><p> 连长们亡命般飞快地跑过一片荒草萋萋的坡地，直向波光氤氲的湖边奔去。然而，枪声也追着他们响过来。 </p><p> 王山虎一路催促：“快，快撤！” </p><p> 宽约千米的百草湖边泊着两条带浆的旧渔船。 </p><p> 王山虎喊道：“快上船，赶快离开这里。” </p><p> 连长们飞奔而来，争抢上船。 </p><p> 三四十人挤在两条船上，两个连长拼命划浆，渔船缓缓离岸。 </p><p> 离岸百十米后，连长们这才喘了口气，慢慢松弛下来。就在这时，有人发出惊叫声：“不好，船进水了！” </p><p> 船小人多，不堪重负的渔船船底一块糟朽的船板破裂，湖水喷泉似的涌进船舱。连长们忙脱下迷彩汗衫，七手八脚地来堵漏。可哪里堵得住，不多大工夫，水已灌了半船舱，连长们半截腿都浸泡在水里。 </p><p> 铁七连连长说：“龚伟国，你嗓门大，喊那条船靠过来接应我们。” </p><p> 龚伟国刚喊了声：“喂，把你们的……” </p><p> 一位连长拍拍他，“别喊了，你没看见他们的船也快沉了吗？” </p><p> 果然，那条船上有人挥动汗衫，喊道：“我们的船进水了，请你们的船靠过来！” </p><p> 龚伟国苦笑道：“赶一块儿了。弟兄们，跳吧，只能游过去了。” </p><p> 连长们七嘴八舌地—— </p><p> “我是游不动了，就让我与船共沉亡吧！” </p><p> “这是王山虎给咱们下的套。” </p><p> “别说那么多，反正你已经上套了。” </p><p> “弟兄们，跳啊！” </p><p> 连长们纷纷跳入湖里，奋力朝上千米外的对岸游去。 </p><p> 要与船共沉亡的那位连长跳下船之前，看看另外那条船，只见一船的人都在湖里泅游。 </p><p> 王山虎和赵晓民各驾一只冲锋舟飞驰而来，在泅游的连长们周围盘旋。 </p><p> 连长们游得很吃力。 </p><p> 王山虎喊道：“谁软蛋谁举手，我送他上岸给大伙儿刷臭鞋子！” </p><p> 一位连长快顶不住了想举手，游在他旁边的罗东雷冲他摇摇头，那位连长咬咬牙，坚持往前游去。 </p><p> 王山虎、赵晓民驾驶冲锋舟一圈又一圈地盘旋搜索，但湖中没有一个人举手。 </p><p> 连长们终于横渡过百草湖，一个个趴在湖边的泥滩上喘息，再不能动了。 </p><p> 罗东雷听见不远处几个连长在发牢骚，“这简直是魔鬼训练法嘛。” </p><p> “这会儿封我个师长旅长干干，我也挪不动窝了。” </p><p> 这时，又听见王山虎喊：“各班注意了，本教官刚接到电话，军首长下午四点要到集训队观看训练表演。现在是下午三点三十分，我们必须在半小时之内，赶到七公里外的驻地。时间紧迫，不多说了，各班组织急行军。出发！” </p><p> 累得大脑直发蒙的连长们，谁也没有去想：刚集训两天，军首长看哪门子表演啊？他们浑身泥污地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踏上小道。 </p><p> 4 </p><p> 一看小胖放学回来了，吴之恭主动让出电脑，给小胖网聊。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小胖登录QQ，屏幕上很快跳出一行字：小胖，妈妈想把你接到爱丁堡来上学，你一定会喜欢这座风光迷人的城市。 <p> 小胖击键输入：爸爸和我一起去吗？ </p><p> 吴菊沉默了一会儿，回复：NO。 </p><p> 小胖击键输入：那我也NO！ </p><p> 吴菊回话：这事儿我会在合适时候跟你爸爸商量。 </p><p> 5 </p><p> 晚上八点，连长们在军官训练中心的梯形教室里刚坐好，罗东雷走进来。 </p><p> 值日班长口令：“起立。立正——副师长同志，连长集训队集合完毕，请指示。” </p><p> 罗东雷点点头，“坐下。” </p><p> 值日班长答道：“是。坐下！” </p><p> 三四十人一个响动坐到翻转坐板的椅子上。 </p><p> 罗东雷说：“同志们，今天我们连续进行了反劫持训练、紧急情况下的泅渡逃生和七公里奔袭，训练强度比平时大一些。于是有些同志抱怨说训练太残酷，超过了人体极限。现在我把大家请来看两个录像片段，好让你们知道王山虎和赵晓民在特种兵营地是怎么受训的。开始吧。” </p><p> 教室里灯光骤灭，投影幕布上出现夜幕中的南美密林—— </p><p> 瓢泼大雨中，王山虎和赵晓民等十几名不同肤色的特种兵，荷枪实弹地穿行在布满藤蔓荆棘的林间小道上。 </p><p> 黎明时，这队特种兵走到海边，已是人人筋疲力尽。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大块头教官将王山虎拉出队列，命令他卸下全部武器弹药，只交给他一把砍刀，一个钓鱼钩，便将他送上停在海边的一艘汽艇。 </p><p> 汽艇迎着风浪飞驰而去。 </p><p> 画外音：“王山虎被丢在大海中一个荒无人烟的石头岛上。四天之后，汽艇才将王山虎接回。” </p><p> 海滩上，大块头教官和一队特种兵望着远方驶来的汽艇缓缓靠岸，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王山虎摇摇晃晃地爬下汽艇，涉水走上海滩，向教官敬了个礼，然后伸出一只紧攥的手。手掌慢慢摊开，掌心里握着二十个小河螺壳。 </p><p> 画外音：“就靠这摸到的二十个河螺，王山虎经受住了四天四夜的孤岛生存训练的考验。” </p><p> 河螺壳从手掌滑落下来；王山虎一头栽倒在海滩上。 </p><p> 画面切换到了营地训练场—— </p><p> 电网、高墙、壕沟、独木桥…… </p><p> 王山虎、赵晓民在内的十几个特种兵全副武装准备越障。 </p><p> 画外音：“二百米距离内十一个障碍物，要求三分钟通过。” </p><p> 大块头教官凶狠地喊了声：“start（开始）!” </p><p> 特种兵们开始奔跑越障。 </p><p> 大块头教官挥舞着拳头吼叫：“太慢了，我要你们像头捕食的饿狼，饿狼！”吼着吼着，他一把夺过助手手里的冲锋枪，跟在特种兵们后面扫射，子弹在他们脚跟后溅起一溜尘土。 </p><p> 王山虎、赵晓民愈加疯狂地奔跑起来，矫健如猿地匍匐通过电网、翻过高墙、跳过壕沟…… </p><p> 突然，一颗跳弹击中赵晓民的小腿肚，他一声惨叫倒下，鲜血顿时染红了半截裤腿。 </p><p> 大块头教官向身后的医务人员一摆手：“抬走！” </p><p> “NO！”赵晓民拒绝上担架，从衣襟上撕下一根布条扎住伤口，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越障…… </p><p> 这时，教室的灯刷地亮了。 </p><p>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长们个个神情凝重。 </p><p> 罗东雷缓缓站起，“不算这次，这个录像我已经看了六遍，看到第五遍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们与这个营地的训练相比，多了点人味，少了点狼味。或许其他部队训练可以讲点劳逸结合，搞点温情主义，可是空降兵不能，因为有一天你们中的某个连可能被伞降到敌后进行破袭，我们虎师可能被整个机降到敌防御纵深开辟战场。不管是小分队出动，还是整师空降，我们都将面临一个四面皆敌的险恶战场环境。所以我们必须把部队带得如狼似虎，以一当十。虎师要成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就从你们这些连长开始。”他向王山虎打了个手势。 </p><p> 王山虎走过来：“现在宣布明天训练课目。” </p><p> 连长们刷地起立。 </p><p> 王山虎说：“直升机跳水。它的意义在于大规模伞降后，部队来不及叠伞的情况下，可以借助直升机进行二次空降。明天训练机速100，高度15米，先徒手，后全副武装。有谁身体不适请举手，我可以为他调整一下课目。” </p><p> 铁七连连长喊道：“王教官，我们承认你是个非常出色的军人，可你也别把我们看太扁了。这种时候你以为会有人举手吗？弟兄们，有吗？” </p><p> 连长们齐吼：“没有。” </p><p> 王山虎道歉：“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p><p> 6 </p><p> 周末上午，谷晓楠换上一身浅粉红色健身服，人显得格外亮丽。她叮嘱说：“妈，我健身去了，等我回来再陪你去商场。” </p><p> 老林挥挥手，“去吧，去吧！” </p><p> 谷晓楠刚走，茶几上的电话铃响了。 </p><p> 老林拿起话筒，“喂。” </p><p> 来电话的是江君，她在电话里说：“谷姐，吴菊来传真了，很恼火，责怪你到现在没把她离婚协议办妥，你过来看看吧。” </p><p> 老林说：“谷晓楠去健身俱乐部了。” </p><p> 江君很意外，“哎呀，您是……” </p><p> 老林说：“我是她妈妈。” </p><p> 江君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听出来是阿姨您，那我打她手机。阿姨再见。” </p><p> 老林说：“再见。” </p><p> 谷振风走进客厅，问：“谁来电话？”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老林说：“晓楠同事，说吴菊离婚的事。” <p> 谷振风大吃一惊：“啊，吴菊离婚？” </p><p> 老林问：“吴菊是谁啊？” </p><p> 谷振风说：“你忘了？吴之恭的大丫头，那年我牵的线，把罗东雷介绍给了她。” </p><p> 7 </p><p> 波光闪烁的百草湖上，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超低空飞来，几乎贴着水面滑向湖心。引擎轰鸣，桨叶飞旋，直搅得湖上风生水起，浪花飞溅。 </p><p> 赵晓民驾着冲锋舟在湖心盘旋。 </p><p> 机舱内，全副武装的罗东雷和龚伟国等四位连长已做好跳水准备。直升机在湖心悬停住，副驾驶员勾头向王山虎晃了晃大拇指。 </p><p> 王山虎喊道：“准备……跳——跳……” </p><p> 罗东雷等接连跳出机舱。 </p><p> 然而，龚伟国出机门时的纵身一跃，由于用力过猛，姿势变形，螺旋桨旋起的劲风一刮，整个人便失控地身体横陈，平摔下去，砸在水面上当即休克。 </p><p> 扎入水中的罗东雷浮出水面，忽然看见漂浮在湖面上的龚伟国，吃了一惊，忙游过去托住他脑袋，然后使劲向冲锋舟招手。 </p><p> 赵晓民看见了，调转船头飞驰而来。 </p><p> 罗东雷和两个赶来救助的连长在水里托，赵晓民在船上拖，七手八脚地将龚伟国救上冲锋舟，送回湖岸上。 </p><p> 随队保障的女军医让龚伟国平躺在草地上，解开他的衣领，喂了他两口水，他便苏醒过来，问：“我是从直升机上栽下去的？” </p><p> 守护在一旁的王山虎点点头，说：“离机动作过猛，身体失衡，你得登机重跳。” </p><p> 女军医反对：“不行，他落水休克刚醒过来，现在需要观察治疗。” </p><p> 王山虎起身就走，甩下一句话：“我这里又不是住院部。” </p><p> 女军医好生惊讶，“咦，这小上尉怎么这么横啊？甭理他，躺着别动。” </p><p> 龚伟国挣扎着爬起来，“钢八连的丢不起这人，李医生你别拦我。”他趔趔趄趄地朝直升机走去。 </p><p> 湖畔的灌木丛旁，光着膀子的罗东雷正拧他的迷彩上衣，一个中尉将他的手机送过来，“副师长，你的电话。” </p><p> 罗东雷接过来，“我是罗东雷……放平啊，你说……” </p><p> 刘放平在电话里向他报告：“罗副师长，第一具伞兵E型样伞已经缝制出来，我想请你抽空过来看看，你是最有资格第一个看到换代伞的人……好，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在所里的制伞车间等你。” </p><p> 8 </p><p> 健身回来的谷晓楠还在院子里就喊：“妈，我回来了。”她裙袂飘飘地走进屋，将一塑料袋汗湿的健身服挂到衣架上，问：“老爸，妈妈呢？” </p><p> 端坐在沙发上的谷振风说：“你妈不去商场了，你也不能去。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p><p> 谷晓楠笑道：“哟，老爸，干吗搞得这么严肃，出了什么事儿啊？” </p><p> “别嘻嘻哈哈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罗东雷要跟吴菊离婚？” </p><p> “你怎么知道的？”谷晓楠一愣，说，“这是人家的私事。” </p><p> “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不是要离婚？” </p><p> “爸，未经我的当事人允许，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谷晓楠坚持说。 </p><p> “这种事我迟早会知道，因为一个师级干部离婚，必须如实向军党委报告。你要实在不肯说，那我只好找罗东雷谈了。”说着就抓起茶几上的电话。 </p><p> “好吧，好吧。”谷晓楠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告诉你。老爸，不是罗东雷要跟吴菊离，而是吴菊红杏出墙爱上了她的英国导师，铁下心要跟罗东雷离。” </p><p> “吴菊远在英国，凭什么说她红杏出墙，你有什么证据？” </p><p> “匡林托人在爱丁堡大学打听过，那里的许多中国留学生都知道吴菊的跨国师生恋，好几个人都碰见她和那个老头儿黄昏一起散步。” </p><p> “散步能算是证据吗？我还跟军部招待所的女所长散过步呢，边走边谈招待所改建装修的事。再说了，匡林那小子的话你能相信吗？”谷振风问，“罗东雷是什么态度？” </p><p> “他一直想尽可能地挽救他的婚姻，后来听说吴菊搞师生恋，只好同意离婚，但他的条件是必须拥有孩子的抚养权。” </p><p> “光凭道听途说就作决定，不是糊涂虫是什么吗？好，先不谈罗东雷的问题，现在说说你。” </p><p> “哎，我又怎么了？”谷晓楠奇怪。 </p><p> “你不该搅和到这事里去，这会使问题越发复杂化。” </p><p> “老爸，谁跟着搅和了，我是受吴菊委托为她办理协议离婚。” </p><p> “晓楠，你听爸爸一句话，不管吴菊授权也好，委托也好，反正你得给我退出来，交给别人去办，吴家的事你别沾。”谷振风不容商量地说。 </p><p> “爸，为什么？就因为罗东雷是你介绍给吴家做女婿的？”谷晓楠说，“我已经说过了，这桩婚姻的破裂责任并不在罗东雷啊。” </p><p> “责任在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你是我谷振风的女儿。” </p><p> “这我就听不懂了，是你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当吴菊的律师？” </p><p> “晓楠，我实话跟你说吧，吴之恭曾是我的老连长，我们之间历史上有些过节儿，那老头儿一直耿耿于怀，再说罗东雷又是他很得意的女婿，你说你帮他女儿来打离婚，吴之恭那老头儿知道了会怎么想？” </p><p> “爸，我受吴菊委托，凭一个律师的良知办事，我管他怎么想。” </p><p> “反正吴家的事，你不要沾边。”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老爸，我是你女儿，不是你部下，你不能对我的工作横加干涉。” <p> 谷晓楠倔起来，谷振风也拿她没办法，便粗门大嗓地喊道：“老林，你来一下。” </p><p> 老林走进客厅，“什么事儿啊，这么大呼小叫的？” </p><p> 谷振风恼火地说：“你看看你教的女儿，越大越任性。” </p><p> 老林不愿意，“哎，哎，怎么女儿一不听话都是我的事？” </p><p> 谷振风吼道：“我看她越来越像你。”他冲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小李子，去虎师！” </p><p> 9 </p><p> 研究所制伞车间的东墙上，挂着块记事板，罗列着伞兵E的试验项目和日程。方也虹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助手，在东墙边的工作台上忙着打印、校对科研论证报告，复印伞兵E设计图纸。 </p><p> 十几个年轻的女工按照设计图纸，紧张地赶制降落伞，车间里一片嗒嗒嗒的缝纫机响动。 </p><p> 刘放平背着手在缝纫机间来回检查，指导。 </p><p> 吴梅扛着摄像机走进来，“方姐。” </p><p> 方也虹一抬头，“哟，是你啊。吴梅，昨晚在中央台七频道看到你做的专题片了。王山虎很上镜嘛，电视上看还挺英武的。” </p><p> “英武？方姐，你是想说电视上看不出他二乎吧？” </p><p> “我还真不认为他二乎，就觉着这小伙儿愣愣的。” </p><p> “那不一个意思吗？”吴梅扑哧一笑，说，“还是二乎。” </p><p> “不不，可能我没表述清楚。”方也虹解释说，“我意思是说他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们俩到什么份儿上了，该谈婚论嫁了吧？” </p><p> “还没顾上跟他谈呢，”吴梅大咧咧地说，“但本小姐已经决定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招安过来。哎，方姐，听说新伞样品已经出来了，能让我看看吗？” </p><p> “你的消息就是比别人快点。这边来。”她将吴梅领到一张大工作台前，抖落开摆放在台子上的那具样品伞，说，“瞧，这就是伞兵E型伞。除了我们课题小组，你吴梅是第二个看到样伞的。” </p><p> “第一个是谁？” </p><p> “你姐夫啊，从百草湖赶来的，刚走。” </p><p> “这伞怎么开这么多口子啊？你要不说是新伞，我还以为是具破伞呢。”吴梅笑起来。 </p><p> “破伞？”方也虹叹气说，“到底是外行，刚才你姐夫来，一眼就掂量出它的科技含量。你是没见他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比看自己的儿子还亲。” </p><p> “至于吗？” </p><p> “真的，特别是刘放平给他介绍说，理论上讲，由于这伞采用操纵幅控制伞衣的转向和刹车，不操纵时水平速度为零；操纵时可产生向前或向后每秒四米的水平运动速度，特别适合大部队密集型空降，你姐夫兴奋得一身泥一身水地就去拥抱老刘，说感谢他研制的空降兵第三代主战伞，大幅度地提高一个兵种的作战能力。” </p><p> “这我相信，他成天就琢磨大空降的事儿。”吴梅说，“方姐，你们家老刘还真行啊。” </p><p> “嗯，人家现在可是抖起来了，军首长专门指示研究所，为加速伞兵E的试验进程，给老刘配备四个助手一台车，虎师负责全面保障，要什么给什么。”方也虹嘲弄说：“你瞧他那模样，现在走路手都背上了，跟国家干部似的。” </p><p> “行了，你别踩乎人家了。”吴梅说，“方姐，我想宣传一下老刘。” </p><p> “那不合适吧？”方也虹说，“还有大量试验没做，现在就吹吹乎乎的，万一试验失败可就下不来台了。老刘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不肯张扬。吴梅，还是等通过空军鉴定再说吧。” </p><p> “那我现在就开始积累资料。”说着，吴梅打开摄像机电源，拍摄刘放平指导女工缝制试验伞的情景。拍着拍着她忽然想起件事，问，“方姐，你刚才说我姐夫一身泥一身水的，他干吗弄得又泥又水的？” </p><p> “好像是带着虎师的一帮子连长，在百草湖搞什么直升机跳水。” </p><p> 吴梅一听，收起摄像机就走，“方姐，我改天再来。” </p><p> 10 </p><p> 百草湖畔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停着一架直升机，王山虎指挥又一批五个连长登机。 </p><p> 吴梅驾着采访车沿着湖畔简易公路驶来，在离直升机不远的地方停下。她跳下车就喊：“王山虎，你过来。” </p><p> 王山虎一溜小跑而来，“吴干事，有些日子没见了！” </p><p> “可不是吗？你现在成空降兵的人物了，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的。”吴梅挖苦说。 </p><p> “骂人嘛，没有你吴干事的宣传报导，嗑瓜子嗑出我王山虎这臭虫，谁知道是什么仁（人）。哎，吴干事，昨晚我打电话回去，让指导员把你的电视报道录下来，组织连队反复观看。我让他告诉全连，不要以为那是我王山虎个人荣誉，我是代表九连官兵在全国人民面前露脸的。” </p><p> “可你一露完脸，就把我吴梅忘到脑后了。”吴梅嗔怪说。 </p><p> “嘿嘿，哪有那么容易哟，你可不是我想忘就能忘得了的人。” </p><p> “那你说说，怎么个忘不了。”吴梅顿时笑得满脸阳光。 </p><p> “忘不了就是忘不了，还怎么个忘不了。”王山虎窘得不行。 </p><p> “说说，我想听。说说嘛……”吴梅逼问说。 </p><p>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p><p> “我觉得有意思嘛，说……不说就是假心假意，要真忘不了我，搞这样的新课目怎么不向我报告？” </p><p> “我哪知道这课目也有新闻价值嘛？” </p><p> “有没有新闻价值我说了算，你只管报告，提供线索。” </p><p> “吴干事，你以后别老报告报告的，我也是上尉了，情况正在起变化，再用上级口吻跟我说话就不合适了啊。” </p><p> “哟，难怪今儿见面不先给我敬礼了，原来牌牌上添了个豆儿当上尉了。”吴梅毫不客气地说：“我告诉你，王山虎，同样是上尉，我是军机关来的，你还得先向我敬礼。” </p><p>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服这气。”王山虎看看左右，小声道：“本连长是刚刚批准的一等功荣立者，同样是上尉，你那三个豆不如我的含金量高。”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王山虎，”吴梅喝道，“这点儿小小虚荣都不肯满足我，你还算什么男子汉。” <p>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跟你逗着玩的。” </p><p> “那你得答应，不管你这人以后多高的含金量，都得让着我。”吴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这么会撒娇， </p><p> “让着你，让着你。”王山虎连连答应着，说，“罗副师长上岸了，我得赶紧去安排下一拨训练。” </p><p> 湖边，罗东雷和几个连长全副武装地爬上岸来，水淋淋的正想脱下迷彩服，一个连长眼尖，说：“副师长，你看，那不是谷副军长吗？” </p><p> 罗东雷抬头一看，谷振风叉腰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眺望着盘旋在湖面的直升机。 </p><p> 罗东雷洪亮地吼了一嗓子，“集训队的都有了，立正——”他跑到坡前，敬礼：“报告副军长，虎师连长集训队正在进行直升机跳水训练，请指示。虎师副师长罗东雷。” </p><p> 谷振风回礼，“继续训练。” </p><p> “是。”罗东雷扭头向连长们喊道，“继续训练！” </p><p> 谷振风望着那架垂直而起的直升机，问：“怎么样，直升机跳水难度不小吧？” </p><p> 罗东雷说：“是，但连长们都已经掌握了要领，可以组织部队训练。一旦普及训练直升机跳水后，大空降作战中……”他偷眼看看谷振风的脸色。 </p><p> 谷振风面无表情，“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大空降那一套？接着说，大空降作战中怎么着？” </p><p> “大空降作战中，我们就又多了一个二次空降的手段。” </p><p> “你们的每日集训简报我都看了，集训很有成效。但今天来我想跟你谈个私事。到那树下坐着说吧。” </p><p> 罗东雷随谷振风走到坡旁的一块树荫里坐下，笑道：“在副军长手下这么多年，还没听您谈过私事呢。” </p><p> 谷振风看看他，“谁说的，把你介绍给吴之恭当女婿，那不是私事？可我不明白你们十多年的夫妻，孩子都上四年级了，怎么狠得下心来闹离婚呢？” </p><p> 罗东雷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p><p> 谷振风说：“听说你还是尽力挽救这场婚姻，这很好。生活作风上你这人一直都很严谨，比匡林那小子让人放心。但是你有你的毛病，狂热冲动，听风即雨，一旦得知吴菊师生恋，你那男人的自尊就受不了了，马上改变主意同意离婚。怎么匡林的话你也信啊，他拿到证据了吗？吴菊亲口承认了吗？” </p><p> “爱丁堡的许多中国留学生都知道这事儿。”罗东雷嘟囔说。 </p><p> “许多是多少？而且是听说的许多。东雷啊，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这种事我们见得还少吗？作为军人，气量大些，让吴菊回国，两人好好谈谈，把一些隔阂消除掉。”谷振风劝道。 </p><p> “最近我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回避我，从来不接。” </p><p> “那就再打，反复打，直到她接了为止。东雷，你是可造之才，空军和军党委多次讨论你的使用问题，可你却闹起离婚来，传出去谁都没法替你解释。再说，吴之恭待你如子，视为骄傲，而且他的心脏不好，万一知道这事会让你们活活气死。所以你罗东雷没有退路，只能想方设法修补你们的婚姻，因为军党委也不会同意你离婚的。”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1 <p> 从“Y—5”敞开的机门望出去，天旷地远，流云飘逸。 </p><p> 机舱内排列着十几个绑有伞兵E型伞的人形沙袋。 </p><p> 机门旁，两个穿城市迷彩汗衫，身背工作伞的中士抓着一只人形沙袋，准备投放。站在驾驶舱门口的一个中尉仰着脖子注视着驾驶舱门上的机速表。当机速表指针指向300时，他手一劈，“第二速度，投！” </p><p> 两个中士手脚麻利地将一只人形沙袋推出机门。 </p><p> “伞兵E”课题试验组设在空降场东侧一顶红白相间的遮阳伞下，折叠式工作台上架有电台、笔记本电脑和打印机。工作台旁，穿着件圆领迷彩汗衫的刘放平转动一架高倍观察镜，汗涔涔地观察空中“伞兵E”的开伞状态。同样着圆领迷彩汗衫的方也虹和一年轻女助手，用测位仪记录下“伞兵E”的运行数据，然后输入笔记本电脑，通过连接的打印机打印出运行轨迹图。 </p><p> 刘放平在镜中追踪观察“伞兵E”，直到它准确坠落在空降场上，才摘下挂在观察镜支架上的无线电话筒与“Y—5”驾驶员通话，“洞两，第三速度投放。” </p><p> “Y—5”随即加速至每小时400公里，两只人形沙袋被同时推出舱外。 </p><p> 刘放平从观察镜前直起腰来，“也虹，你过来看看。” </p><p> 方也虹走过来，盯住观察镜中的两具平稳降落的“伞兵E”。她看清了，这两具伞之间有根十米长的绳子连接，它们在风中多次相碰撞，相重叠，但不仅没有失速，而且能迅速分开。这说明刘放平增加的钢性设计是很成功的，它使得伞在降落飘移过程中产生相当大的排斥力，非常适合大部队编队空降。” </p><p> 刘放平忽然惊喜地叫起来，“也虹，起风了！” </p><p> 方也虹抬起头，果然风儿撩乱了她的短发。仰脸看天，空中渐趋多云，且云走如奔。 </p><p> 几乎与此同时，刘放平的女助手小秦接到场站气象室的通报：下午风力有望增大，阵风10米，地面风力可能增大到8米以上。 </p><p> 刘放平高兴得直搓手：“老天爷真是太帮忙了，快，给我接罗副师长。” </p><p> 小秦拨通电话，“喂，是罗副师长吗……请稍等，刘研究员要和你通话。” </p><p> 刘放平接过手机，快活地向他报告说：“罗副师长，这些天我们课题试验组已投放了近四百具人形沙袋，开伞情况都很好，该是进行人员试跳的时候了……对，已经起风了，而且今天下午风力可能增大，我想抓住这难得的天气……给我安排一架中型运输机，高速条件下开伞和抗大风试验一块进行……对，科研跳伞队二十人全部上，最好能从虎师再给我抽调十来个伞训长……那就谢谢你了……再见。”他把手机还给小秦，交待说：“中午不回去了，你到附近的小卖铺给大伙儿弄点吃的来，我们要坐等这场大风的光临。” </p><p> 2 </p><p> 罗东雷匆匆走出办公楼，边走边交待伞训参谋，“二团有空军工作组在检查紧急拉动情况，他们的人不要动，试跳的十个伞训员从一团、三团抽；再从师直调两个排负责机场和空降场的保障；师医院的救护车下午一点半钟之前务必到位；中午给课题试验组送二十份快餐，丰盛点儿。有事儿到跳伞队找我。” </p><p> 参谋一一记下，“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p><p> 罗东雷走到台阶下的“猎豹”前，刚打开车门锁，看见吴梅的采访车开过来。罗东雷把她叫住，问：“怎么，听说你在打听我认识的一个女人？” </p><p> 吴梅有些尴尬，“谁打听了？我不过随嘴那么一问。” </p><p> “那就对了，别费那劲儿，即使你姐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姐的事，为男女私情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可是划不来。” </p><p> “我姐怎么哪？”吴梅问。 </p><p> “没怎么，我说的是即使，一个假设。” </p><p> 吴梅可不傻，这样的假设怎么糊弄得了她？ </p><p> “不对，你跟我姐肯定有事儿，至少你们几个月没通过电话，这很不正常。小胖跟我说你一上网，我姐就下网，不跟你聊，这就更不正常。姐夫，告诉我，你们究竟怎么了？” </p><p> “吴梅，该干嘛干嘛去，别尽瞎操心。”说罢，罗东雷钻进车去。 </p><p> 吴梅也恼了，一把拉住车门，“罗东雷，你别职务没上去脾气倒上去了，什么叫瞎操心？你是我姐夫她是我姐，你们有事我不该问问吗？好，你不让我问，回去我让爸问你。”说罢她扭身就走。 </p><p> 罗东雷驾车追上去，在吴梅身边一个急刹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厉声道：“吴梅，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爸面前多一句嘴，我从此不认你这个小姨子，你给我记住了。”他猛一脚油门，“猎豹”呼地向师部大门外驶去。 </p><p> 3 </p><p> 匡林来找谷晓楠，想请她把关看一份广告合同，可一进第一律师室，就见她满脸的不悦，问：“怎么了？” </p><p> 谷晓楠将桌上一份传真件推过去，说：“你看看吧。” </p><p> 匡林一看，是吴菊来的传真件，指责谷晓楠收费不低，办事不力，到现在没让罗东雷把名签下来。他笑道：“哎，有意思，吴菊的传真号码，后五位跟我的一个数。” </p><p> 谷晓楠恼火地说：“十几年不见，怎么就变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她记得上小学那会儿吴菊可善解人意了，温顺得像只猫，现在怎么成了个刁钻古怪的女人。 </p><p> 匡林问：“吴菊嫌你收费高？” </p><p> “她不提收费也就罢了，一提我这冤大了。”谷晓楠说，“我涉外案件的收费标准，通常是每小时一百美元。念在老同学分儿上，想着她又是自费出国读研，我只象征性地按五个小时收的费，其实我搭进去三十个小时都不止。” </p><p> “看在罗东雷的分儿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匡林你知道的，我确实尽力了，一直在劝说罗东雷赶快结束这场无望的婚姻。可是罗东雷顾及各方面的因素，就是下不了这决心。” <p> 江君一旁说：“罗副师长这人也是，吴菊要儿子抚养权，给她不就完了，小胖还是他儿子。再说，吴菊想把儿子弄到英国受教育，也是好事嘛。要是我早签字了，签了罗副师长就成钻石王老五了。汉州漂亮女人多得是，五步之内，必有芳草，凭他的地位、形象，还不随便他挑？” </p><p> 匡林摇摇头：“你不懂，罗东雷不肯放弃抚养权，跟吴菊别那个劲儿，说穿了是不想离婚，怕闹得沸沸扬扬的，影响他的提拔使用。” </p><p> 谷晓楠叹息道：“唉，这吴菊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么优秀的男人给甩掉。” </p><p> 匡林颇有醋意地问：“你觉得他很优秀？” </p><p> 谷晓楠说：“当然，你不是还把他当偶像呢？我要有这样的丈夫啊，给座金山也不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自己无形中也变得有质量了。” </p><p> 一旁的江君看出匡林表情复杂，忙将话题叉开，“匡总，你说吴菊这人可不可气，竟然还最后通牒说再给一周时间，办不下来就撤销我谷姐的委托人资格。” </p><p> 谷晓楠说：“正好我老爸不准我沾上她吴家的事，我现在就把她的委托书，连同五百美元都给退回去。” </p><p> 匡林忙道：“你别，还是征求一下罗东雷意见再说吧。” </p><p> 4 </p><p> 赤店机场上空风紧云乱。 </p><p> 起飞线上一架“安—12”中型军用运输机引擎已经发动，背伞线上，三十名试跳员已经开始背伞，罗东雷和刘放平亲自挨个检查他们的伞包和背带系统。 </p><p> 检查到王山虎时，刘放平安慰说：“王连长，这伞经过近四百次不同机型、机速和风力条件下的沙袋投放，应该没有问题。” </p><p> 王山虎满不在乎地说：“刘研究员，你还不了解我王山虎？甭说你研制的是换代新型伞了，给我个大床单，我抓住它四个角都敢跳。” </p><p> 罗东雷拉下脸，“为了证明你是个二球？你少在我面前耍个人英雄主义。” </p><p> 刘放平把一个小型测风仪固定在王山虎的操纵带上，叮嘱说：“王连长，开伞后你打开后操纵幅，别忘了摁一下这个按键，我非常需要它测定的合成风速。” </p><p> 王山虎答应说：“老刘你放心吧，我保证把数据给你带回来。” </p><p> 罗东雷喊道：“好，准备登机了，祝大家试跳成功！我和刘研究员先一步赶到空降场迎接诸位。注意，跳好了晚上加餐，啤酒管够。” </p><p> 试跳员们欢呼起来，“嗷——” </p><p> 罗东雷挥挥手，与刘放平登上“猎豹”往空降场赶。 </p><p> 看见空降场飘扬的红白两色风向袋时，谷晓楠打来电话，说：“罗副师长，吴菊又有传真过来，我希望你尽快看到。” </p><p> 罗东雷说：“我在空降场组织试跳，走不开，我派人去取吧。” </p><p> 谷晓楠说：“不用，我已经在去你们师的路上了，我直接到空降场找你好了，我也想看看你们的试跳，行吗……太好了，呆会儿见。” </p><p> 地面风力还在增大，刮得空降场上沙尘飞扬，对空指挥车旁的遮阳伞被鼓荡得嘭然作响。接到赤店机场飞机已起飞的报告时，空降场地面风速已达每秒10米。 </p><p> 刘放平有些担心，不时地看看手上的风速仪。 </p><p> 方也虹看出来了，小声对罗东雷说：“第一次组织人员试跳，老刘有点紧张。” </p><p> 罗东雷上前安慰他说：“放平，参加试跳的都是一流技术，绝对没问题，风再大点他们也能对付，你放心。姚参谋，再检查落实一下，看保障、救护人员是不是都到位了。” </p><p> 姚参谋拿起对讲机，命令：“所有保障、救护人员再报告一遍你们的位置。” </p><p> 对讲机一阵咝咝啦啦的电流声后，传来各小组报告：“洞三在四号位准备就绪……洞拐六号位准备就绪……洞勾三号位准备就绪……” </p><p> 这时，谷晓楠那辆宝蓝色跑车驶来，在“猎豹”旁停下。 </p><p> 谷晓楠刚下车，罗东雷就已迎上来，“谷律师，辛苦了！” </p><p> 谷晓楠愧疚地说：“我得先向你道歉，江君打电话到我家，没听出来是我妈妈，把吴菊要离婚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p><p> 罗东雷摆摆手，“说就说了吧，迟早你爸爸也得知道。前天他已经尅了我一顿，把我退路堵死不许我离婚。” </p><p> 谷晓楠愤然，“我爸管得太宽了，你不要听他的。” </p><p> 罗东雷苦笑一声，“我已经答应他先这么拖着，看情况再说吧。吴菊来传真，又要找茬儿了？” </p><p> 谷晓楠递上复印件，说：“回去再看吧，别影响你指挥情绪。” </p><p> 罗东雷将复印件装进衣兜，引领着谷晓楠来到遮阳伞下，招呼说：“放平、也虹，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汉州知名度很高的谷律师……谷律师，这位是空降兵研究所的刘放平研究员，我们今天试跳的新型降落伞就出自于他的智慧……这是他美丽的太太，方也虹研究员。” </p><p> 谷晓楠和他们分别握手，“幸会……认识你们很高兴。” </p><p> 方也虹打量着虽然素面朝天，只穿件无袖汗衫和超薄牛仔裤，却清丽动人的谷晓楠，说：“唉，我好像在军部大院碰见过你，你爱人是在我们军机关工作吗？” </p><p> 罗东雷小声告诉她：“人家是单身贵族。” </p><p> 方也虹大大咧咧地说：“单身就贵族？拉倒吧，到我们空降兵来找一个，这里集结的都是优秀男人。” </p><p> 谷晓楠落落大方地说：“嗯，有这想法，我看空降兵官兵一个个都挺男人味的。” </p><p> 方也虹开玩笑说：“但是很可惜啊，我们空降兵顶男人味的罗副师长，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p><p> 谷晓楠望着罗东雷笑道：“可以退而求其次嘛。” </p><p> 姚参谋过来报告：“副师长，一分钟后飞机进入空投点上空。”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罗东雷返身抓起工作台上无线电话筒：“幺洞拐，幺洞拐，我是洞幺，层风11米，地面风速每秒10米，注意操纵。” <p> 电台扩音器传来回应：“幺洞拐明白！” </p><p> “安—12”逆风进入空投点，投下三十名跳伞员。五秒钟后，三十双锥度降落伞在层风中依次张开，在空降场的地面上都能听见那嘭嘭的开伞声。 </p><p> 乘坐在伞上的王山虎打开后操幅，伸手揿下风速仪按键，便开始操纵降落伞，但他马上发现操纵不起作用。他仰起头观察了一下伞衣、伞绳，通过固定在肩膀上的对讲机向地面报告：“洞幺，王山虎报告，操纵带毫无反应，有几根伞绳好像受力不匀。” </p><p> 方也虹和几个助手都紧张了，念叨：“怎么会受力不匀呢？” </p><p> 刘放平正在对空指挥，“试跳员请注意，地面风速平均每秒9米，打开前排气口，拉下后操纵棒顺风着陆。”听说王山虎的伞绳受力不匀，他忙扔下无线电话筒，用高倍观察镜捕捉住王山虎。只见承载王山虎的降落伞以每秒4米的水平运动速度，毫无控制地向空降场外顺风飘去。 </p><p> 刘放平抓起话筒，喊道：“王连长，打开飞伞装置，使用备份伞着陆。” </p><p> 对讲机传来王山虎的报告：“我已失去高度，来不及使用备份伞了。” </p><p> 罗东雷气得对着话筒骂：“什么失去高度？你现在至少还有280米，你个狗小子就是想逞个能。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测风仪安全带回来，我也不会表扬你。听着，马上飞掉降落伞……” </p><p> 空中，王山虎正飘向离空降场五六里路远的村庄。他听见罗东雷在肩头的对讲机里发脾气，却扭脸喊道：“洞幺请指示，洞幺请指示……这什么破机子，一点声儿都没有。”他伸手关掉对讲机，望着前下方的村庄，磕磕脚上的伞靴准备着陆。 </p><p> 此时，空降场上最后一个试跳员着陆，稳稳地站住。 </p><p> 方也虹和课题试验组的几个助手兴奋地拥抱、欢呼：“真是太棒了，太棒了！” </p><p> 谷晓楠走上前，“方研究员，我祝贺你们。” </p><p> 方也虹说：“谢谢。” </p><p> 罗东雷望着正在收伞的试跳员，高兴地说：“放平，你要早半年搞出‘伞兵E’来，栽在绊马河的就不是我罗东雷，而是它第312机步师了。” </p><p> 旁边的谷晓楠扑哧一笑，“刘研究员已经走了。” </p><p> 罗东雷扭头一看，刘放平已跳上一辆敞篷北京吉普车，向空降场外的那个村庄驶去。 </p><p> 5 </p><p> 全村清一色的崭新三层小楼，成群地矗立在平野上。 </p><p> 村边的稻田里，一群割稻的男女见惯不怪地仰望着从他们头顶飞过的王山虎，径直朝村边的楼顶上飘去。 </p><p> 一个黑脸汉子判断说：“要落老贵家屋顶上了！” </p><p> 旁边的那个妇女紧张地念叨着：“莫把我屋顶踩塌喽，莫把我屋顶踩塌喽……” </p><p> 黑脸汉子笑道：“你家屋顶莫非是纸糊的！” </p><p> 在这群农民追踪的目光里，王山虎通地落在一座楼顶的平台上，趁伞衣还没失效，他小跑两步，纵身跳下三楼。两脚一着地，他就势来了个前滚翻，利索地挺身站起，解开身上的背、座带，取下操纵带上的风速仪。 </p><p> 一群孩子跑过来，指着散落一地降落伞说：“解放军叔叔，我们帮你收伞。” </p><p> 王山虎摆摆手，“不，你们替我按住它就行，别让风给刮乱了，我要打个电话。” </p><p> 王山虎打开肩上的对讲机正要呼叫，只见一辆敞篷北京吉普车沿着村公路驶来，车上站着刘放平。 </p><p> 王山虎大声呼唤：“刘研究员，我在这儿呢！” </p><p> 吉普车闻声驶来，刘放平跳下车：“王连长，没伤着吧？” </p><p> 王山虎说：“好着呢，风速仪也给你安全带回来了。” </p><p> 刘放平接过风速仪，“太好了。让我先看看你这具伞出了什么毛病。”他从伞衣翻检到操纵带，说：“我明白了，飞伞解脱装置上的这根钢索软管外露过长，缠住了伞绳，所以你操纵无效。回去我就把软管改进一下。” </p><p> 吉普车返回空降场时，曹百原的“桑塔纳”也到了。他走下车来，与刘放平、方也虹一一握手，“听说试验很顺利，祝贺你们！”一扭头，他看见谷晓楠，说：“罗副师长，怎么还有老百姓在这儿？” </p><p> 罗东雷说：“我的客人。” </p><p> 曹百原把他拉到一边儿，小声说：“东雷，新伞属于军事装备，有个保密问题，老百姓在场不大合适吧？” </p><p> “放心，她不是外人。有事吗？”罗东雷问。 </p><p> “谷副军长以为是我在管新伞试验这摊子，打电话找我说要来看试跳，我答应明天就为他安排，所以赶紧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让你和老刘提前准备一下。” </p><p> “明天不行。”罗东雷断然地说：“今天发现伞上有点问题，回去还得作改进。谷副军长很忙，来一次不容易，请他就得请在点子上。该请他来看什么，我心里有数。” </p><p> “可我已经答应他了。” </p><p> “那就跟谷副军长解释一下嘛。” </p><p> “东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怎么跟他解释？”曹百原问。 </p><p> “哎，曹副师长啊，怎么是我为难你呢？事先你不跟我商量，答应下了才来告诉我，这不明摆着是你为难我吗？” </p><p> “那你说怎么办？”曹百原很不高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只有等新伞改进后再说。”罗东雷喊了一嗓子，“姚参谋，组织部队退场！” <p> “东雷，那我只好如实跟谷副军长报告，明儿你别来了，什么时候来等候罗东雷的通知。”已是满脸愠色的曹百原说罢，转身就走。 </p><p> 罗东雷追上一句：“曹副师长，这解释不错。” </p><p> 一直悄然旁观的谷晓楠走过来，轻声说道：“你们两个副师长就像一个鼻子。” </p><p> 罗东雷听出来了，接茬儿说：“但两个鼻孔出气。” </p><p> 谷晓楠笑得花枝乱颤，“幸亏他不如你聪明。” </p><p> “老曹他可不笨哪。” </p><p> “或许他不缺心眼，但缺少智慧，更缺少你身上那股横劲儿。智慧加强横，这样的男人才是最精彩的。”谷晓楠的眼眸里春水荡漾。 </p><p> 罗东雷不由一阵心慌，掩饰地自嘲道：“什么强横，你就直接说我这人有时不讲理得了。”他扭头喊道，“小肖，把车开过来。” </p><p> 6 </p><p> 其实罗东雷很想让谷振风早点看到“伞兵E”。当他得知刘放平带着他的课题试验组，不舍昼夜，仅用三天就完成“伞兵E”解脱装置钢索软管的改进，并拿出了“伞兵E型伞技术说明书”“论证报告”“试验报告”等全部文件，当即赶到研究所与刘放平商定，调集全师的伞训长，加上科研跳伞队，明天上午九点进行“伞兵E”密集性试跳；邀请谷振风到场观看。 </p><p> 谷振风很高兴，第二天在虎师领导的陪同下，准时来到空降场，一下车就握住刘放平的手不放，说：“放平同志，辛苦了。刚才在车上我还跟廖师长说，罗东雷做得让我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推荐了你这个人才，事实证明还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调来不到四个月，我没记错吧？不到四个月啊，你就已经完成了空降兵换代伞的研制和试验……” </p><p> 刘放平纠正说：“还有几个试验没做，不能说已经完成了。” </p><p> 方也虹一旁小声道：“你个呆子，跟首长还抠字眼儿。” </p><p> 大伙儿都笑起来。 </p><p> 谷振风说：“这就是科研工作者的严谨。放平同志，没有最后完成我也得代表军党委谢谢你们，感谢你为新伞研制所作出的努力。” </p><p> 刘放平说：“谢谢。但是如果不是罗副师长，我不可能……” </p><p> 罗东雷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打断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服务保障，不值一提。”他引领着，“请首长们这边走。” </p><p> 谷振风边走边问：“东雷，听说你们前几天搞试跳还有老百姓在场观看？” </p><p> “确有此事。”罗东雷小声告诉他说：“是谷晓楠。” </p><p> 谷振风一愣，“哦，她来也不对，试验嘛，以后还是要注意保密。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p><p> 罗东雷说：“给我送份英国来的传真件。” </p><p> 曹百原一旁听见了，悄悄拽住廖云耕问：“师长，谷晓楠是谁啊？” </p><p> 廖云耕说：“谷副军长的大小姐嘛。” </p><p> 曹百原脸色顿时就不对了，抬起眼皮儿寻找罗东雷。 </p><p> 罗东雷正将谷振风一干人引领至观看席就坐。 </p><p> 观看席就设在指挥车旁，一溜插了五六把大遮阳伞。伞下摆放着一排折叠椅，居中的折叠椅前有张小茶几，上面整齐地摆着几具望远镜和几瓶矿泉水。 </p><p> 罗东雷看看手表，报告说：“副军长，飞机两分钟后进入空降场上空。今天进行的是密集跳伞试验，参加试跳的共一百人。” </p><p> 谷振风点点头居中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望远镜。 </p><p> 曹百原悄悄将罗东雷拉到一旁，小声说：“东雷，我们平时工作上虽有些分歧，但没仇对不对？” </p><p> 罗东雷说：“当然。” </p><p> 曹百原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到空降场来的是谷副军长的女儿，这不是存心害我吗？” </p><p> 罗东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把这也当个事儿，给告到谷副军长那里去了？要说害，那也是你害我在先啊。再说，刚才谷副军长也批评过我了，咱们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行了吧？” </p><p> 一参谋跑来报告：“罗副师长，飞机开始进入了。” </p><p> 罗东雷忙回到指挥车前，刚抓起话筒，三架“安—12”成前三角编队飞临空降场上空，同时开始密集伞降。 </p><p> 罗东雷手持话筒，仰望空中，“试跳员们，你们的伞开得很好。今天阵风7米，地面风速每秒5米，向中心点操纵……注意了，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落在T字布周围……” </p><p> 试跳员从四面八方向标志空降场中心点的T字形布运动，形成层层叠叠的密集状。其中有几具伞相撞后随即又分开。 </p><p> 看到试跳员都安全着陆，谷振风高兴得带头鼓起掌来，连声叫好：“好，好，东雷，如果‘伞兵D’像这样重叠，碰撞，伞衣不是抽条，就是失效。” </p><p> 廖云耕评价：“嗯，今天的试跳非常成功。” </p><p> 罗东雷介绍说：“‘伞兵E’最突出的技术进步点，一是动载小，400公里机速下开伞，对人体的冲击力仍小于‘伞兵D’；二是操纵灵活，可以前后运动每秒4米，不操纵时为零。就这两点看，‘伞兵E’已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p><p> 谷振风一听，“哦，还可以后退？放平同志，大部队什么时候能跳上‘伞兵E’啊？” </p><p> 刘放平报告：“如果抓紧时间通过空军技术鉴定，一个月后就可以成批生产了。” </p><p> 谷振风情绪很好，随即扭头交待随行的科研处葛处长，“你们要抓紧组织鉴定，越快越好。廖师长，杨政委，虎师为‘伞兵E’的研制试验作出了贡献，虎师有资格先跳。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上，这样的伞不跳一跳，会终身遗憾的。” </p><p> 杨昌明笑道：“到时我们一定请副军长来开跳。” </p><p> 罗东雷鼓动说：“这伞操纵性能优异，特别适合大部队编队跳伞，副军长头一个跳，我们虎师官兵随后跟上。那时你回头一看，铺天盖地都是降落伞，肯定有种统领千军万马的快</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谷振风很得意，“嗯，那感觉肯定不会差。”可他忽然又咂摸出味儿来，“唉，罗东雷啊，前几天我有空，想看看试跳，你推三挡四说没准备好；今天我不闲，你倒死劝我来看密集跳伞试验。我刚明白你那弯弯绕，你又变着法子宣扬大空降那一套。我告诉你，罗东雷，有了‘伞兵E’，也不等于就能把你们虎师空投到战场上去。” <p> 罗东雷赔笑，“那当然，重火力装备不跟上，虎师就是跳下去也站不住脚。” </p><p> 谷振风乜起眼睛，“怎么，听你那意思，又开始考虑重武器的问题了？” </p><p> 罗东雷忙道：“哪里，哪里，这可都是军以上首长考虑的事。” </p><p> 谷振风正色，“这么说也不对，该替首长考虑的，还得替首长考虑，各级指挥员同时也应该是首长的好参谋。” </p><p> 精明过人的罗东雷顺竿就上，“那好，我遵照你的指示，尽快把我空降兵重装配备的想法整理成文，呈送谷副军长阅示。” </p><p> 谷振风白了他一眼，对廖云耕、杨昌明说：“这样的人啊，没有不行，多了也麻烦。” </p><p> 杨昌明笑道：“还是宁多毋缺为好。” </p><p> 7 </p><p> 谷振风说抓紧，科研处哪敢怠慢，全处高速运转起来，不到一星期，伞兵E型伞技术鉴定会就在K军军部召开了。参会的既有总装备部和空军技术鉴定部门的领导、专家，也有地方降落伞厂的总经理和总工程师。 </p><p> 经过几天的研究、参观，会议进入最后程序。 </p><p> 这天，军部招待所的大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p><p> 刘放平首先作伞兵E型伞的技术说明和试验报告：“通过1512人次、139架次不同机型，不同速度，不同高度、不同风速的沙袋试投、真人试跳和部队试用，较全面地考核伞兵E型伞的技术指标。为了多方面论证伞的性能，我们还在真人试跳中与伞兵D型伞和M国BCI—1型伞兵伞做了大量的对比试验，为该伞的研制和论证提供了充分的依据，证明其战术、技术指标已达到空军标准。请各位专家予以鉴定。” </p><p> 掌声过后，一位鬓发如霜的技术鉴定委员会专家上台，宣读技术鉴定报告：“我受鉴定委员会委托，宣布鉴定结果：伞兵E型伞是为更新空降兵现用空降装备而研制的第三代伞兵伞，是供伞兵、特种分队、飞行员、运动员使用的一种新型降落伞。该项目根据空气动力学原理，采用微透气新材料，双锥结构的锥顶伞衣，控制开伞充气量；设计操纵幅控制伞衣转向和刹车，性能全部超过空降兵部队现役装备的伞兵D型伞，有些性能还超过了目前国外同类型伞的水平。伞兵E型伞总体设计合理，实用性强，具有开伞快，动载小，下降稳定，操纵灵活，机动性好，抗风性强，着陆速度小，包装简单，省时的特点。鉴定委员会一致认为，伞兵E型伞可以投入生产装备部队。” </p><p> 会场上掌声如潮，坐在第一排的孙剑光、军政委和谷振风走上台，与老专家握手，致谢。 </p><p> 当晚，K军领导宴请全体与会人员，可就要开席了，谷振风没见刘放平、方也虹。问罗东雷，罗东雷说：“早被尤总请走了。” </p><p> 谷振风一愣，“他请什么意思啊，不是想挖我们墙角吧？” </p><p> 罗东雷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降落伞厂是尤总天工集团属下的核心企业，没这意思，会平白无故请他们吗？副军长，如果刘放平被挖走，我们就是蠢人。” </p><p> 谷振风不悦，“指你还是指我？指我你没这个胆，指你你又不够格。你说，怎么才不算蠢人？” </p><p> 罗东雷说：“第一，在新建起的处长楼里拨套房子奖励给刘放平，人家到现在还挤在二十来个平方米的女军官宿舍里。第二，研究所要全力保证刘放平的所有科研项目，要什么给什么。” </p><p> 谷振风转身就走，说：“听你那口气像空军首长。” </p><p> 谷振风和罗东雷说话这工夫，刘放平和方也虹已经坐在汉州“鱼翅王”的豪华包间，天工集团的一群副老总、厂长陪着。 </p><p> 精明干练的天工集团尤总举起葡萄酒杯，说：“鉴定委员会对‘伞兵E’评价半天，其实一言以蔽之，就四个字：出神入化。刘研究员啊，了不起，一具伞同时兼容高速、低速、大风多种条件，而且伞衣面积比‘伞兵D’还小十个平方，简直太神奇了，让我们降落伞厂十几个工程师头疼一辈子的事，你几个月就解决了，部队有人才啊。诸位，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贺刘放平夫妇创造的奇迹！” </p><p> 众人纷纷附和：“祝贺你！” </p><p> “祝贺刘研究员的‘伞兵E’通过鉴定！” </p><p> 刘放平不停地致谢，“谢谢……谢谢同行们……” </p><p> 尤总劝刘放平夫妇，“来，八头鲍，尝尝。刘研究员，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啊？” </p><p> 刘放平坦诚相告：“初步有个研制新型翼形伞、运动伞、投物伞的系列设想，大约十来个项目，但眼下仅仅是有了草图。所有的科研成果没拿出来之前，都只是说说而已。” </p><p> 尤总听得眼都大了，“十来个项目啊？你这一个‘伞兵E’就够我们降落伞厂上千员工吃好几年的。唉，刘研究员，我也是部队转业的，咱们军人说话直截了当，你有没有转业的打算啊？我们这个降落伞厂在全国几个同类厂中，无论经济实力还是研制条件，都是大哥大，如果你肯屈尊来我们伞厂，条件随你开。” </p><p> 坐方也虹旁边的那个副老总帮腔，“我们尤总思贤若渴那是汉州企业界有名的。” </p><p> 降落伞厂厂长也讨好地说：“是啊，而且我们尤总最看重刘研究员这样的真才实学，不图虚名的人才。前些日子一个美国哈佛毕业的来我们集团，尤总都没要。哈佛怎么啦？牌子大的我们见多了……” </p><p> 尤总摆摆手，“唉，扯远了，扯远了。刘研究员吃菜……刘太太，月薪两万，一套290平方米的别墅，再配辆奥迪A6，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考虑？” </p><p> 方也虹一笑，“尤总，要说你这条件不诱人，那就是虚伪，起码它很诱惑我。你知道吗，你开的月薪比我，也比老刘一年的工资还高。但这事你得问老刘，我做不了他的主。” </p><p> “不不，刘太太，我早了解过了，你在家是绝对权威，刘研究员对你言听计从。” </p><p> “尤总，你的情报工作看来不怎么样，我只说说四个月前的一件事你就明白了。”方也虹告诉他，“我是北京人，父母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老刘当时在北京总部的一家设计院工作，我做梦都想调过去。可他一心想贴近部队基层搞科研，压根儿不跟我商量，就瞒着我搞调动。等我听说这事儿，他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手续都办完了。” </p><p> 尤总问：“刘研究员，真有这事儿？” </p><p> 刘放平点点头。 </p></div>ADDING-RIGHT: 10px; PADDING-LEFT: 10px; 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方也虹接着说：“所以啊，外人都以为我厉害，当家主事，其实我管的都是鸡毛蒜皮，老刘蔫人蔫主意，这样的大事我根本做不了他的主。老刘，你决定。” <p> 刘放平很爽快，“我看可以考虑。” </p><p> 尤总满脸惊喜，“刘研究员，那我可是虚席以待啊，来，我们干了这一杯。” </p><p> 刘放平举杯，“干！” </p><p> 8 </p><p> 散席后，尤总亲自开着他的7字头“宝马”，将刘放平夫妇送回女军官宿舍。 </p><p> 夫妇俩一进屋就头抵头地横倒在床上。 </p><p> 刘放平咕咕哝哝地说：“灌了我大半瓶红酒，喝得我这会儿脑袋大了一圈。” </p><p> 方也虹说：“可不是吗，要不你怎么会答应人家？” </p><p> 刘放平霍地坐起来，“我答应人家什么了？” </p><p> 方也虹说：“你答应人家可以考虑转业去伞厂。” </p><p> 刘放平放心了，“可以考虑，等于什么都没答应，现在人都说酒桌上的话，根本就不算数的。” </p><p> 方也虹问：“那你不是白吃了人家的吗？” </p><p> 刘放平振振有词，“怎么是白吃呢，一下给了他们几千具‘伞兵E’的订单，请研制者吃顿饭还不是小意思。” </p><p> 方也虹两手枕在头下，对着天花板感叹，遐想：“唉，放平呵，今儿我才知道你还挺值钱的呢。天哪，月薪两万，不用五年你不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吗？咱这屋是小了点儿，来上两人，就觉着挤了一屋子。可近300平米的别墅也忒大了吧？那得多少个房间啊，把你爹你妈我爹我妈都接来也住不完。” </p><p> 刘放平逗她说：“还是开着奥迪A6去接的。” </p><p> 方也虹说：“是啊，谷副军长坐的不才是桑塔纳2000吗？” </p><p> 刘放平问：“怎么着，你还真动心哪？” </p><p> 方也虹娇嗔：“谁动心了，想想还不行啊？” </p><p> 这时有人敲门。 </p><p> 刘放平起身开门：“谁啊？” </p><p> 一上校走进来：“是研究所的刘放平研究员吗？” </p><p> 刘放平点头：“是，请问……” </p><p> 那上校自我介绍：“我是军管理处的夏处长。”他打量了一眼逼仄的宿舍，感慨说：“这房子确实太委屈你们了。刘研究员，我专门给你送钥匙来了。” </p><p> 刘放平接过一大把钥匙，“好的，好的，你请坐。” </p><p> 夏处长告辞说：“不打搅了，你休息。” </p><p> 刘放平说：“那你走好。”他忽然反应过来，“哎哎，夏处长，这是什么钥匙？” </p><p> 夏处长说：“新房的钥匙啊！” </p><p> 方也虹闻声从里屋走出来，“哪里的新房？” </p><p> 夏处长笑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啊？军首长从新建的处长楼里，特批一套给你们，并指示要最好的楼层。我们管理处的几个同志就越俎代庖，替你们在靠近玉带河边的201栋挑了一套四楼东头的，120个平方。通视效果很好，窗户正对着汉州的森林公园，一眼望去，满目葱绿。好了，我不说了，明天你们亲自去看看房子，不满意只管找我重挑。军首长有话，在你们没挑好之前，处长们的房子一律不分。好，我走了。” </p><p> 方也虹说：“夏处长你走好。”她关上房门，兴奋地抱住刘放平转了个圈，“耶——” </p><p> 9 </p><p> 月光初上的夜晚，罗东雷、谷晓楠和匡林坐在“往日情怀”酒吧门前的露天座上，呷着啤酒，品着“血玛丽”。 </p><p> 匡林递给罗东雷一张《汉州日报》，罗东雷一手抖开，只见头条通栏大标题：开幕式炫目亮点：跳伞表演。 </p><p> 匡林情绪很亢奋，“你没空，但我把晓楠请去看了。晓楠，你给东雷说说，是不是很成功？” </p><p> 谷晓楠点头，“五人踩伞比定点跳伞更让观众兴奋。” </p><p> 匡林感慨不迭，“哎呀，东雷，你没见当时的场面，观众尖声惊叫，打着口哨，那掌声更是炸了窝了。奥运会电视上都看了，省运会有什么意思嘛，唉，开幕式的入场券让黄牛倒到了八百块一张，许多人就是冲着跳伞表演去的。正在筹办汉州黄花节的组委会丁主任当时就找到我，当场敲定仍由我们公司策划黄花节开幕式，并指定再增加一个天女散花项目。” </p><p> 罗东雷没听明白，“什么节？” </p><p> 谷晓楠一旁解释：“黄花节，就是汉州盛产的金针菜，学名萱草，老百姓俗称黄花菜。市政府想把它做大，借它搭台，招商引资，振兴汉州经济。” </p><p> 罗东雷笑起来，“明白了，就是人们老说的黄花菜都凉了那个黄花菜。可这玩意儿做得大吗？” </p><p> 匡林竖起根食指摆了摆，“你不懂，这种菜食用、药用价值都很高，《本草求真》里就有记载，它所含钙、糖和热量在蔬菜中占首位，含铁量是菠菜的15倍。外国营养学专家把它列为第一健脑食品，具有抗衰老作用。国内研究表明，它还具有降低动物血清胆固醇的作用，多吃……” </p><p> 罗东雷打断：“行了，行了，说破大天，还不就是黄花菜吗？你找我来，是想再签一个黄花节跳伞表演的协议。” </p><p> 谷晓楠讥讽说：“匡林想跟黄花菜一样，把跳伞表演这个项目也做大。” </p><p> 匡林特亢奋，“不错。哎，东雷，我告诉你啊，通过这次跳伞表演，我发现这个项目有很广阔的市场前景。所以，我想买断这个跳伞队的跳伞表演权，每年表演八到十次，每次三十万出场费，我负责寻找表演市场……” </p><p> 罗东雷连声道：“打住，打住。匡林，你真不像两年前还在空降兵军机关当副处长的人，要不就是赚钱把脑子赚糊涂了？你也不想想，谁有这个权力把一个科研跳伞队的表演权卖给你，派一帮军人出去赚钱？不要说我了，军长有吗？” </p><p> “东雷……” </p><p> “别说了，这事你想也不要想。虎师对跳伞队只有日常训练、生活管理权，没有调动权，动一个人都要经军科研处同意。”罗东雷提醒他，“对了，匡林，你跟科研处的葛处长不也认识吗，要不你跟他谈谈？” </p><p> “好吧，买断的事儿我们以后再商量，黄花节开幕式的跳伞表演这个忙你得帮。” </p><p> “匡林，为省运会开幕式作表演，是出于军地关系的考虑，顺便为新伞研制拉点赞助。现在研究所四个科研项目同时进入试验阶段，跳伞队首先得保证科研工作，任务很重，绝没有可能再去作表演了。” </p><p> “我都答应人家了，这关系到诚信。东雷，你无论如何你帮我想想办法。”匡林急了。 </p><p> “帮不了，你另想辙吧。” </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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