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写得好,真的那么值得炫耀?
的的:这样看来,你不配合宣传,是嫌媒体不够聪明?因为忙了半天全是瞎耽误功夫,根本也出不了名……
阿敏:我不是反感媒体宣传,只是觉得写写字就要摆大架势登大照片用老百姓话说就叫“不嫌寒碜”。字写得好,真的那么值得炫耀?历史上社会中,责任重、贡献大、成就高、境界远的人数不胜数,咱没法与他们比肩为伍,却靠写字混碗饭吃还白得了多少实惠——这本该是“偷着乐”的事已经“不好意思”——如果还要整出多大动静惟恐天下不知,岂不是标榜“我只会写字”还要“于无佛处称尊”?由书法得名得利,因“大感荣耀”而“大肆显摆”是一种立场;认为既已“胜之不武”就不能再“自取其辱”则是另一种态度。启功说“我是教师不是书法家”,咱看到的只是老人家的谦虚,却不知他的潜台词就是“羞与显摆者为伍”——假如连这一点都参不透,那才是“白沾”了书法的“博大精深”。我常说,“书法的名气说破大天,也不过还是‘写写字’的营生”,启先生的态度更令我常常反省自己何德何能——我不但这样看自己,也以同样的眼光不客气地看待当下的的书法和书法牛人。
的的:林散之自己写墓碑,只肯写“诗人林散之”,可见他对“书名”的看法,更不用说鲁迅、胡适、毛泽东、陈独秀、王国维、陈寅恪、钱钟书等等。沈尹默革命不成,才无奈写字当寓公。……不过,你算老几?把自己与伟人相提并论,你就不觉得“寒碜”吗?你不是登了大照片吗?
阿敏:你说的这些伟人,都不是、也不肯成天写字。对他们来说,书法不过是聊胜于无的盆景。咱“书家”芸芸众生,难逃“以无聊之事遣有涯之生”的宿命,虽然无法与伟人相提并论,但未必不能把“心中的标杆”竖得稍高一点,至少可以仰望、羡慕、学习那些有作为有贡献的人。他们偶尔也来玩玩书法,一不留神,也会因字写得好而百世留名。咱看见他的字,会想到他了不起的一生和对社会的影响,这样一比,就不会糊涂到为取书名献生命,拿着盆景当森林。登大照片我一向反感,本人长得难看更应该有自知之明,但有时事出无奈,比如大家都觉得照片登出来很光荣……
的的:我认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书人,发誓“此生不入书协,死不瞑目”;而德高望重的启功先生,怎么也不肯当“书法博导”,还以“我这点东西充其量不过是‘猪跑学’”自嘲。看来,他们两位“心中的标杆”,实在有天壤之别。
阿敏:启功深知书法“买帖、看帖、临帖”那点事,在真学问大事业面前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他认同钟敬文先生说他写字是“不务正业”,说自己的学问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猪跑学”,这不是谦虚不是矫情,而是“鄙人也有驴肝肺,他日掏来一样红”(启功句)。心胸够大,就不会把书法当了不起的事。真正的寒碜,是以为写写字就能当伟人。
的的:启功先生还说过“书协主席这个茅坑还真不好蹲,谁蹲那谁拉屎费劲”这样的话。
阿敏:他真没把书法当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也讨厌那个位子。精神上有更高追求的人,往往对自己所做的事还有点泄气——比如鲁迅是大文豪,但他偏偏瞧不起写文章这件事,“到了笔写,已是末路”,这是他对写文章的评价。也不是人人都对“出名”感兴趣,比如张政烺就告诫对自己的学生:“我劝你们年轻人,趁还没有出名赶紧读书,人一出名,就完蛋了”。而书法现在的恶俗,却是除了争名,其他简直就无事可做。
的的:不是还可以展览、题字、写碑林、跑堂会、建纪念馆,还常在大街上排一长溜桌子“给贫下中农现场写春联”吗?
阿敏:平心而论,你会认为这真的是社会的需要?你参与这些活动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画家可以在家画好了待价而沽,而书法除了名人,作品永远没有市场。所以,入展览为的是有名次,有活动盼的是有报道,多参与为的是多露面——至于那张字写得怎样,自己无所谓,外人不计较——到处活动,也还是“成名”的需要。
的的:确实,书法值钱不值钱,全看名头。这在别的行当可不行:文学、电影、音乐、电视、足球、娱乐,包括重大题材的大画,都会有无数的局外人关注参与,做得好大家称赞,出了问题大家臭骂——做的人再有名,东西不好就要承担社会责任。因为他们所做之事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因此社会对作品都有要求——而且不分百姓官员工农兵学,不分层次不讲专业,满意不满意都会有强烈的社会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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